第十八章 隐密的失控
「我记得有人跟我保证会帮赫尔找到钱多、事少、又离家近的工作，该不会我听错了什么？」 在三王子与赫尔的房内，娇小的三王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回皇宫就倒成大字型的青仁和昏迷在床上的赫尔，难得地面色沉重。所有事情的经过他已经听北国的两位小贵族说了，他们两个极具声色的描述让三王子几乎以为自己就在那酒馆现场，眼睁睁看他的爱人受到多么「残忍」的对待，比他夜晚给予赫尔的惩罚还残忍不止百倍。 在那间原本客人就络绎不绝的洛特酒馆，因为加入了两位花客员工，结果当天人潮像来自全国各地一般涌进，店内塞不下，排队队伍甚至站到了对街巷去了，盛况空前，如此排队人潮可是圣布鲁斯创国以来的第一次。 而就是因为人潮太多，搞得大家没有时间休息，从下午开始一直到夜晚八点多，青仁和赫尔不停地端重得吓人的盘子送菜，而啤酒和酒杯只能交给莎莉，他们两个根本拿不动。 在极度拥挤又吵杂的地方担任需要高专注力的送菜工作，不把菜翻倒就不错了，很难再期望两人会有什么好脸色。事实上，赫尔到了晚上完全是用意志力苦撑，脸几乎都发白了；而青仁更是脸色阴鬱，即使极力压抑还是能感受到他快濒临极限的焦躁，好在客人们都是一脸痴迷的表情看着他们，没人对他们的服务态度有意见。 只有一直陪伴两人的北国小贵族和七王子将他们的辛劳全都清清楚楚看在眼里。 「我怎么知道……工作会这么难找啊……抱歉。」青仁很失礼地保持头仰天的大字型道歉，他现在连根手指也动不了了。 崔斯特坐在床头边，轻柔地握住赫尔的手，他看着赫尔细緻的皮肤变得水皱又粗糙，还有那明明沉睡中，却不肯舒展开的双眉，这一切看得他都心疼起来，不禁驱身上前在赫尔眉边亲吻一下。 「咦……崔斯特……？这里……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赫尔被这一吻弄得醒了过来，他连自己怎么回到皇宫都不记得了。 「你看你，累成这样子，明知不适合的工作就不用做啦，你不需要这样折腾自己。」 虽然扳起脸来一副生气的样子，不过崔斯特语气也不严厉，眼神相当温柔，他的话里其实充满了担心。 「大家都辛苦地帮我找工作，我总要先试试看才知道适不适合啊。」赫尔浅笑地说。 「然后呢？你本来就不适合体力劳动，酒馆工作一看就知道不行，要是出了差错，害你受伤的话怎么办？」 赫尔垂下眼沉默，青仁抓着椅子扶手硬是撑起身说：「喂，王子殿下，你可别忘了赫尔也是个男人，你干嘛这么不信任他的能力啊？况且行不行、适不适合都要做了才知道，就算不适合也能增长经验，你不觉得你太保护他了吗？」 崔斯特没有回头看青仁，目光紧盯着赫尔的脸，赫尔正担心地来回看青仁和崔斯特，就怕三王子会真的生气，到时候可就没人能阻止他了。 敲门声传来，三人同时回头，换回王子装扮的亚斯蓝走进房。赫尔就像看到救星一般拼命挤眉弄眼示意亚斯蓝快将青仁带走，七王子也没令赫尔失望，笔直走向青仁并准备搀扶他离开。 「崔斯特哥哥，我带青仁回房。」礼貌性地告知三王子，亚斯蓝作势去抓青仁的手臂，但被他反射性地闪开。 「少碰我！我可以自己走。」 青仁双手在扶手上用力一撑，好不容易让自己站了起来，但他才试着跨出一步，双脚立刻颤抖变得不稳，一个踉蹌就瘫坐在地。 「既然已经用尽力气了就少逞强，就算你想爬回去我也不准，起来。」 亚斯蓝再一次抓住青仁，不顾他的挣扎，一手扶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提起，并让他保持比较轻松的姿势靠在自己身上。 这样狼狈的模样令青仁想死，想他一身男子汉风范都不知丢去哪儿了。现在身体跟女人一样软嫩无力，加上又得接受金发混蛋的帮助，这样不就跟昨晚同一个样吗？ 一对上青仁又不甘心又怒火焚烧的双眼，亚斯蓝也不退让地说：「你最好别挣扎，不然即使要抱、要背甚至是扛我都会带你回房，认命吧。」 青仁气得懒得回话，亚斯蓝就这么扶着他准备走出房，但崔斯特下一刻开口令两人停下脚步。 「青仁，我比任何人都还要了解赫尔。时时刻刻心系着他，只想为他准备最适合他、最让他开心的东西给他，即使会受到反抗，我还是会坚持自己的爱，这种感觉你不会懂得吧？既然不曾爱过那唯一的人，我劝你少出言不逊，我不是每次都很有耐心和爱心的。」 ◎ 亚斯蓝将青仁扶进为他准备好的房间，才坐到床上，青仁就开始大骂。 「那傢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吗？说什么爱，那种东西是有多伟大，有必要把人损成这样吗！他又懂我什么，随意地给人下评断，原来也只是个自说自话的混帐嘛！」 「说这话的你不也是一样，对崔斯特的事什么也不瞭解吗？」亚斯蓝站在青仁身前，表情严肃。 「你没看过崔斯特是怎么对待赫尔就擅自批判他的行为，崔斯特不过是将同样的心情反还给你罢了。虽然他的确是严厉了点，不过既然扯到赫尔那也没办法。那个人只要讲到赫尔就像变个人似的。」 「就……就算是我说得过分好了，他也不用说成那样吧？就算是我，好歹也爱过一、两个人啊！」 青仁相当的气愤。崔斯特说得或许没错，他是没爱过那唯一的人，即使有短暂交往过的女友，也是很快地连上床都没有就分手，事实上他从来没爱上任何一个人也说不一定。 但就是这样他才更不爽，因为他完全输给了崔斯特。在爱情这方面他连半点经验也无法拿出来跟人家比，不仅无法反驳对方，连挺胸拿出自信呛声也做不到。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自己孬到不行。 「你不用把崔斯特的话放在心上，每个人重视的东西本来就不同，就算没真正爱过也没什么好自卑的。」亚斯蓝坐到青仁身旁，手在他头上摸呀抓的玩弄头发。「你有别人所没有的优点，所以你只要做你自己，做你想做的事就够了，反正你本来就不是心细的人，不用去勉强自己。」 青仁看向亚斯蓝，看他安慰着自己，一方面觉得他鸡婆，手摆在自己头上痒痒得很想打掉，不过却没有想制止他的打算。不管是他的手或是他的话都令人感到温暖，还有点不捨。 「你现在是说我莽撞又粗枝大叶又神经粗吗？」 亚斯蓝笑笑说：「我可没说到那种地步，不过你敢说你不是吗？正港男子汉的心胸还是宽一点比较好吧。」 青仁一怒，马上拍掉头上的猪手，不禁觉得刚才放任自己接受这金发混蛋的温柔真是天大的错误。这傢伙一定从一开始就不怀好意了吧！ 「本大爷的心胸可是比海还宽广啦！不管是鸡毛蒜皮小事，还是王子说的屁话，我才不会放在心上，听到的话就快滚！」 「哈哈，真是这样就好了。」亚斯蓝闪过青仁挥过来的拳头说，「对了，你今天在酒馆的表现很好，连洛特都要讚美你了，当然如果表情再多点笑容会更好。」 「啥？」 「赫尔就不用说了，洛特没想到你能撑到最后。很少人有能耐在洛特的酒馆工作，所以店里员工通常都只有他们一家人。你今天着实让他们开了眼界，洛特还说他会很乐意雇用你喔。」 青仁一脸不敢置信，想到他工作时脸臭的不行，态度可说是凶恶，没想到这样也叫表现好？ 「雇用我干嘛，要雇用赫尔才行啊！等等，该不会洛特大叔认为赫尔不行用才这么说吧？」青仁突然吓得大声问，亚斯蓝微笑摇头。 「赫尔的意志力惊人，洛特说可以让他试做几天，毕竟男人的体力会增加，或许赫尔会变得适合也说不定。当然，前提是赫尔还愿意去工作。」 「哈哈哈，太好了！花客再怎样都是男人嘛，到时候看崔斯特还有什么话说！赫尔一定也会很高兴吧！」 「这件事明天再告诉他，你现在该休息了。」亚斯蓝走向衣柜，一打开，里头放满了不同款式的外出服，另外还有三件白衬衫和两件牛仔裤。「我帮你要了几件跟赫尔一样的衣服，如果不够可以再说。」 『这傢伙是什么时候要来这些衣服的？』青仁默默地想着，脑子却突然想到另一件事。 「魔女还没回来吗？我有事要找她。」 算起来青仁来到这异世界也过了三天，他从来不会翘家，外出也一定会留便条，只怕家里的老爸心急先报警了也说不定。如果是魔女，一定有办法让他跟家里联络才是，起码应该可以让他报个平安吧。 「她还没回来。魔女喜欢周游世界，也常常跑到异世界去玩，一、两个月不在是家常便饭。」亚斯蓝说得轻描淡写，青仁则听得跳脚。 「一、两个月？开什么玩笑，我哪里等的了这么久！你们完全没办法联络到她吗？」 「没办法，没有任何人能掌握她的行踪。」 亚斯蓝面对衣柜沉默，青仁不懂他这反应的意思，只感觉到这或许跟他和魔女的不合有关。亚斯蓝看起来就是讨厌魔女。 沉默一拉长就变得不安，青仁唤了一声，亚斯蓝转过头，脸上表情也没什么变化。他走近青仁，伸手抚上那脸颊，拇指描绘唇型，微微一笑。 「儘管胸襟比海宽广，也别忘了我们的吻喔。」语毕，在青仁脸颊上落下一吻，亚斯蓝道了声晚安就离开房间。 留下完全傻愣毫无反应的青仁。 温暖、纤细又可传遍天际的嗓音在耳边回绕。青仁缓缓睁开疲惫的双眼，发觉整个房间一片漆黑，摆明了还没天亮，正当他还想闷头继续睡，那唤醒他的嗓音再度传入耳内──那是女人的歌声。 是谁三更半夜不睡觉，歌还唱这么大声，让人听得一清二楚？ 明明颇为恼怒，但青仁无法真的发脾气，因为那歌声实在优美。青仁下床探向窗外，这间总统套房刚好就面对皇宫花园，在一片白玫瑰花圃中，一位有着波浪金发的女人，穿着连身黑素裙，打着赤脚在花圃中唱歌跳舞，完全不顾玫瑰的花刺早已刺伤脚，血让净白玫瑰染上艳红。 女人像是毫无感觉一般地手舞足蹈，就看脚上鲜红一片，怵目惊心，青仁急着大吼：「喂！你在干什么，快点离开啊！疯女人，别再跳了！」 也不知道是距离太远，又或者是对方置若罔闻，女人还是一副愉悦地跳着，歌声不断。青仁想着得先吸引对方注意，才想回头找找能丢的东西时，女人的身边凭空出现一位金发的小男孩，两人一起唱歌跳舞，却只见女人满脚伤痕，男孩一点事也没有。 「马的，大半夜的难道我见鬼了？」 这么一说，或许就能解释为何金发女人能满脚是血还跟没事人一样跳舞，不过身为正港男子汉的刘青仁，怎么也无法相信眼前所见，唯一的办法就只有亲眼见证事实了。 他飞奔出房门，笔直衝向皇宫大门到花园，途中还因为太黑迷路而花了点时间，不过幸好女人和男孩都还在那白玫瑰花圃里，同时花圃外还站了位衣衫不整的金发男人──亚斯蓝。 青仁站在稍远的地方，就看亚斯蓝沉默地注视女人和男孩，而另外两人就像没注意到他一般自个儿跳着舞。过没多久，亚斯蓝走进花圃，抓住女人和男孩牵着的手，接着猛然分开他们，男孩倏地消失，女人尖叫起来。 女人疯狂地拍打亚斯蓝，波浪金发随风飘舞，脸上的惊恐表情一览无遗，青仁惊讶地往前几步，这时他才发觉那个女人的身分。 「──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