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书迷正在阅读:赠你一世薄凉、重拾青梅有点甜、[娱乐圈]经常来看我的小jiejie、爱卿总想以下犯上[重生]、好兄弟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快穿]、我的主人是个废宅、大佬穿成悲惨原配[快穿]、鬼王嗜宠逆天狂妃、玩坏主角[穿书]、本宫在上
曾经问罗蔚然,如何能让卓布衣这样的人真正为朝廷所用。罗蔚然沉默了很久说道,困之以情。除了这四个字,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卓布衣变得听话。皇帝又问,如何能让卓布衣不令人担心?罗蔚然又是沉默了许久,然后一字一句的回答说,让他被俗事凡心所困,不能安静修行。 只要他总是在忙一些琐碎的小事,没有更多的时间潜心修行,那么他的修为进境就会慢下来,甚至停滞不前。只有这样,才能让卓布衣不那么可怕。 皇帝当时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话。 “卓布衣修行出画地为牢,而现在……你却给他画了另一座大牢。” 这座大牢的名字,就叫大内侍卫处。 事实上,确实如此。卓布衣整日都被大内侍卫处琐碎的事情缠着,根本就没有多少余力精心修行。这些年来,卓布衣的修为似乎没有一点攀升。当年他就已经如此可怕,多年之后,他似乎真的停滞不前了。 夜色浓郁如墨,化都化不开。 方解靠在床上看着窗子外面的夜色,感受着清爽的风从窗口吹进来的惬意。身上的疼已经减轻了许多,最起码不会让他动弹不得。这是第二次有这样的感觉,疼的死去活来根本无法忍受。 上一次的时候没有引起方解的深思,但这次,他不得不认认真真的去思考为什么会这样。 疼! 为什么会有这种突如其来而且无法抵抗的疼? 当他看到沐小腰缓步走过来的时候,他骤然间想到了一件事。在来帝都的半路上,他曾经问沐小腰修行到底是什么感觉?沐小腰给他的回答就是一个字……疼! 疼? 方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忍不住问自己:我这是……在修行? 沐小腰走到床边,在椅子上坐下来,她从盘子里摘下一棵葡萄,薄开皮递到方解嘴边,看着方解把葡萄吃下去,她习惯性的伸出手在方解嘴角上擦了擦:“睡不着?” “嗯。” “还很疼?” “嗯。” “有多疼?” “睡不着的那种疼。” 方解回答得很无赖,而且是一句狡猾的谎话。他之所以睡不着绝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他有很多事没想明白。 “那就说说话吧,说说话就分散些精神或许就没那么疼了。” 沐小腰说。 方解嗯了一声,想了想说道:“我想,我知道那天晚上想杀我的人是谁指使的了。今儿我在客胜居看见罗文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之前应该是和那个能在卓先生画地为牢中行动自由的男人在一块。那个男人显然熟悉卓先生的手段,因为他一点都不吃惊……所以,他一定是大内侍卫处的人。” “说说那个人什么模样。” 沐小腰说道:“我见过侯文极。” 方解将那个男人的样貌说了一遍,沐小腰很确定的点了点头:“就是他。” “看来情衙的镇抚使大人,似乎和小罗将军私底下有些事要谈啊。” 方解忍不住冷冷笑了笑。 沐小腰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方解笑了笑,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小腰姐。” “嗯?” “我想睡觉了,可睡不着怎么办?” “我……不知道。” “我小时候睡不着你是怎么办的?” “呃……” 方解往床里面挪了挪,很认真地说道:“要不你再哄哄我?” 沐小腰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拒绝。她在方解身边躺下来,可不知道为什么身子绷的那么紧,局促不安。方解则自然而然的钻进沐小腰怀里,嗅着她身上沁人心脾的体香说道:“我记得小时候,我睡觉最喜欢……” “不许!” “就一次好不好?” “不许!” “我受伤了,疼得厉害啊。” “不许!” “后天要参加演武院的考试了……要是睡不着,就没有精神啊。” “……” “小腰姐……” 方解的语气充满了哀求。 沐小腰咬了咬嘴唇,忽然一挥手将屋子里的烛火扫灭。黑暗中,美人的呼吸略微有些急促。 “隔着衣服。” 她说。 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 “好啊。” 某人在黑暗中得意猥琐的笑了笑,手伸出去,覆盖在一座高峰上。夏天,本来衣服就单薄,躺在床上的沐小腰那完美的曲线,在夜色中隐隐可见。他极其熟练的找到那颗小小凸起,如此的令人心神摇曳。 美人在侧,吐气如兰。 第0108章 你欠我的 当清晨微光中沐小腰从方解的房间走出去的时候,脸上依然带着令人心醉的红韵。而这一幕,恰好被沉倾扇看在眼里。她看了看沐小腰婀娜的背影,又看了看开着门的房间,下一秒,她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春宵一度?” 看着躺在床上神情有些怪异的方解,沉倾扇一边问一边走过去。 方解一怔,有些懊恼地说道:“你就不能纯洁点?” 沉倾扇甩了甩长发,在方解身边坐下来微笑着说道:“既然有本事做,难道没胆子承认?可别说你道德,更别说你不行。” 说话的时候,她抬起手在方解露在被子外面的胸肌上缓缓滑过。她的手指很长,很漂亮,而轻轻滑过胸肌的动作怎么看都有些撩人。本来就有些火大的方解被这动作挑逗的更加郁闷,他看着沉倾扇的眼睛极认真地说道:“你信不信我现在有实力把你扒光倒过来打?” 沉倾扇的视线停留在薄被某处高高挺起的位置,忍不住轻笑道:“我信。” 她的手指轻轻滑过方解的嘴唇,顺着脸颊停留在方解的耳垂上轻柔摆弄。方解的脸难得一见的红了起来,嘴唇很尴尬,耳垂很尴尬,尤其是沉倾扇视线停留的位置实在让他更尴尬。对于一个健壮且年轻的男人来说,早晨挺起本来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再说,不久之前他身边还躺着一个体态婀娜的美人儿。 见小方解被自己逗弄的呼吸都有些粗重起来,沉倾扇恰到好处的收手,站起来极潇洒的一转身竟然就这么走了,最让方解恼火的是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住脚步,回头嫣然一笑道:“你知道我现在身子虚弱的厉害,你若是做什么强横的事我自然也难以反抗。所以你问信不信扒光我衣服,我信啊,可惜……你没这胆子。而且……现在我也相信了,你和沐小腰之间真的是清白的。” 她视线挑逗的在方解薄被下挺起的某处又扫了一下,然后笑容灿烂的努了努嘴,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看着沉倾扇离开,方解撩起来被子看了看坚硬如铁的某处,忍不住唉声叹气道:“你若是这么饥渴,刚才怎么不自己把被子挑开?” 挑开…… 这话让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昨晚他和沐小腰之间确实很清白,他也真的遵从了沐小腰的命令只是隔着衣服在那两团柔软上抚摸了几下,还没等将手伸进衣衫里真真切切的掌握住那丰满,他就被沐小腰一脚踹到了床里面,丝毫没留情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疲乏倦怠到了极致,方解竟然在这样香艳的气氛中沉沉睡去。又或是沐小腰身上的体香真的有安眠的作用,这一觉他睡的极香甜。睁开眼的时候沐小腰已经坐在床边整理衣服,微微敞开的衣服前襟缝隙里,能看到白皙柔嫩的一片肌肤。 方解贪婪的狠狠的看了几眼,他就发现沐小腰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有些耐人寻味的幽怨。然后这个让人不能揣摩透心思的美人,再一脚将方解踹进床里面。沐小腰不知道为什么红了脸,狠狠瞪了方解一眼起身走了。 一直到现在,方解也没明白沐小腰为什么瞪自己,为什么踹自己,又为什么会脸红…… 起床穿好衣服,方解试着活动了几下身体发现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这才松了口气。提起桌子上那柄老瘸子送他的残刀,他直接从二楼后窗跃下去跳进小小的后院。双脚落地的那一刻,方解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好像充满了力量。 他握着残刀,练了一个时辰的左手一式刀。然后又练了半个时辰右手一式刀之后,太阳已经在东边升起来挺高。出了一身汗的方解感觉自己现在状态好的忍不住想要喊几声,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拳狠狠砸在后院一棵很粗的槐树上。 然后……方解忍不住一愣,看着那槐树上被自己一拳砸出来的碗大的坑,满眼的不可思议。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拳头,发现连rou片都没蹭破一点。 难道我真的在修行? 他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然后又将这想法否定。 感觉不到天地元气,所以根本无法将天地元气转化为内劲以为己用。所谓修行,就是将天地元气转化为内劲的过程。他什么都感知不到,甚至连气海都没有,谈何修行? 二楼后窗。 看着后院有些发傻站着的方解,沉倾扇忍不住扭头看向身边的沐小腰:“你……能看得出来他到底怎么了么?” 沐小腰缓缓摇了摇头,她也找不到答案。 就在这个时候,靠在窗口的大犬忽然想起了什么:“小腰,你记不记得方解在离开樊固之前,和咱们提起过他在云计狗rou铺子里遇到了一位高人,就是强行破开他身体里毒蛊的人,还给他吃了什么东西?” “方解前阵子说过,那人极有可能就是十年前不知所踪的大隋忠亲王杨奇。” 大犬问道:“是不是,他给方解吃的东西……让方解改变了体质?” 沉倾扇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世间有可能改变体质的灵药……屈指可数。” “佛宗的菩提子,道宗的小金丹。” 沐小腰看着外面那少年的神仙认真地说道:“我所知道的,也就这两种灵药了。” “小金丹有起死回生活死人rou白骨的神效,这毋庸置疑。” 大犬摇头道:“可从来没有听过能改变人的体质,不管怎么想这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至于菩提子……更不可能。” 他们在楼上低声谈论,语气中带着关怀。 而方解看似僵立在后院,其实脑子里也在不停的思索着,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身体上的改变竟然这么大?当年在樊固的时候只敢躲藏在暗处放冷箭对付马贼的少年郎,现在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好像一柄出了鞘的横刀,也是一面坚硬之极的巨盾。 他缓缓的伸出一身手指顶在那棵槐树上,右臂上的肌rou瞬间朝着一个方向发力,他的手指猛然没入大树中,如同戳穿了一块豆腐。 依然感觉不到什么天地元气,依然感觉不到什么内劲。 …… 方解吃过午饭之后,和沐小腰他们说了一声,带着麒麟走出铺子,顺着大街看似毫无目的的一路前行。他不时停下来看看路边小摊上的东西,挑了两件不值钱但做工还算不错的挂饰,打算回去送给沐小腰和沉倾扇。 身边跟着麒麟这样一个惹眼的大汉,走到哪儿都躲不开别人的瞩目。方解忍不住回头对麒麟笑道:“麒麟哥,以后出门还是得带着你,大街上这些漂亮妹子第一眼看你,第二眼就会看我,很爽啊。” 麒麟憨厚笑了笑道:“我们带着沫凝脂假扮成你逃亡的时候,沉倾扇说过因为我太惹眼,所以走到哪儿都躲不开那些追兵。看我一眼,三年也忘不了。” 方解笑了笑道:“她也能开玩笑?” 麒麟摇了摇头道:“现在能,以前她说这话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她随时有可能一剑刺死我。” 方解默然。 “方解,我一直很奇怪。和我们在一起那三年,沉倾扇冷的好像她手里的剑一样。一天从太阳升起到太阳下山,或许一句话也不会和我们说。三年来,她只是在不断的杀人。不止是我,横棍也和我说过,谁也猜不到是不是有一天沉倾扇忽然发狂,就能把我们这些人一个一个杀死。可是自从她找到你之后,为什么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提到横棍,麒麟的眼神一黯。 方解停住脚步,仔细地想了想,发现自己印象中的沉倾扇,似乎没有麒麟说的那样暴戾。有冷艳的一面,也有很妖娆的一面。 “方解,沫凝脂曾经说过……沉倾扇之所以那样冷酷无情,是因为她不愿意保护的是一个假冒的人。” 麒麟说完这句,神情忽然一愣。 方解还在回味麒麟话里意思的时候,被麒麟碰了碰肩膀。他抬起头,发现麒麟的眼神盯着正前方有些尴尬。 方解顺着麒麟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在不远处有个人正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很美很美的一个女人。 “沫……沫凝脂。” 麒麟有些结巴的说出这个名字,让方解心里没来由的一紧。 …… 这是一间并不热闹的茶楼,陈设简单但很干净。在靠窗的一张桌子边,方解和沫凝脂相对而坐。 麒麟和夜枭铁奴三个人站在茶楼门口,很沉默,没有交谈。 方解从小身边就不缺赏心悦目的美女,沐小腰是,沉倾扇更是。但她们两个的美和面前这个女子绝不属于一个范畴。方解在心里想了很久才不得不承认,沐小腰和沉倾扇之美,美在人世间。而沫凝脂之美,不在人世间。 她身上穿的是一件道宗低级弟子的道袍,朴素,没有任何修饰。长发在头顶上挽了一个发髻,辫子在脑后很顺滑的垂下来。方解虽然没有仔细去看那张脸,但他却确定在这张脸上找不到一点瑕疵。无论是皮肤,是五官,还是那极美的脖子,都完美得让人忍不住赞叹。这个女人即便坐在这间茶楼里,似乎也没在尘俗中。 “我知道你叫方解。” 先开口的是沫凝脂。 她没有喝面前的茶,眼神看着方解的脸却丝毫不显失礼。而这种眼神,带着一股无垢无尘的纯净。虽然方解确定,这纯净肯定不是真实的。眼神中没有怨气,没有愤怒,如果她真的是一个有血有rou的人,为何会没有这些人应有的情感? 她可是替方解挡了三年的危险。 若是换做方解的话,他确定自己会忍不住想杀人。 “嗯。” 他嗯了一声。 “我知道你也一直想看看我到底什么样子,就好像我之前也很好奇你什么样子。” 沫凝脂语气温和平淡地说道。 “就为了让我看看你什么样子?” 方解问。 沫凝脂摇了摇头说道:“明天你就要参加演武院的考试对吗?” “对。” “这样决定你未来命运的大事,你肯定会很重视对吗?” “对。” “所以在考试之前,你会选择在大街上随意走走。看起来你漫无目的,其实你是故意如此。你想让自己放松下来,想在考试之前让你的心足够平静。对吗?” 她再问。 “对。” 方解不得不点头,心里忽然间升起一种很强烈的警惕。这个女人,为什么能这样直接的猜到自己的内心想法?为什么,明明没有见过面的人,会如此的了解自己? “所以我来了。” 沫凝脂笑了笑,很美。 “我来是想告诉你,明天你踏入考场的那一刻,我会去你的铺子,沉倾扇现在应该还没有恢复过来,很虚弱。大犬的伤势更重,不堪一击。或许……你才离开家,我就会去也说不定呢。” 方解一怔,随即摇头叹道:“你伤不了他们,我可以带着他们一块去。” “你能把他们带入考场吗?” “你为什么不直接针对我?” “这话说得很傻,我若是杀了你……你可痛苦?” “你来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些话来乱我心境,让我不能全心全意准备考试?不得不说,你这做法有些幼稚可笑。” “不。” 沫凝脂站起来,看着方解认真地说道:“我是来讨债的,而且……我不急。”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走出了茶楼。 方解深深的吸了口气,却发现自己真的平静不下来,哪怕……他确定这个女人不会去做她说的事。哪怕……他确定这个女人仅仅是要乱自己的心。他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慢慢的喝了一口,叹了一声果然不能得罪女人。 她说的那些威胁的话不是她用来乱方解心的手段,隐藏在那些话背后的意思才是。 归结起来,就是四个字。 你欠我的。 而她的目的归结起来就五个字。 我来捣乱了。 第0109章 二良臣 方解在茶楼里坐了很久,而站在外面的麒麟自始至终也没有和铁奴夜枭他们两个人说一句话。沫凝脂离开的时候,铁奴和夜枭随她一同离去,走之前两个人对麒麟抱了抱拳,说了一声珍重。转身离开的时候谁都没有什么不舍,反倒是沫凝脂看向麒麟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麒麟默然不语。 铁奴和夜枭一直到离去也没和方解说一句话,甚至没有看方解一眼。对于他们两个这样的表现,方解只是微微叹息一声。看起来,他们两个心中的怨气比起那个美丽到不似人间人的沫凝脂还要浓烈些。 不过方解没怪他们。 无论是谁,被强迫着流亡十五年,整日活在生死边缘,心里都会有着滔天的怨气吧。沐小腰,大犬,麒麟,和沉倾扇心里或许也会有,只是他们心里更看重的应该是十几年的感情。当然,方解觉得沉倾扇或许和其他人又不太一样。 麒麟走进茶楼,看了看方解,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事。” 方解起身,结算了茶钱后往外走:“铁奴和夜枭他们两个有了不同的选择是他们的权利,这么多年来提心吊胆的活着,好不容易能有过安稳日子的机会,他们想把握住没错。我心里对他们依然感激……哪怕以后形同陌路。” 麒麟心里堵的难受,默默的跟在方解身后。 出来散步时候的好心情荡然无存,方解不得不承认今天打算出来走走的决定是错误的。不过后来一想,即便没有出门,沫凝脂或许也会找上门说这些话。她或许一直在等的就是今天,因为只有今天跟方解说这些话才能让他乱了心境。 明天就要进演武院考试了。 方解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笑了笑对麒麟说道:“忽然发现原来她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替我经历了三年的苦难折磨竟然只想到这样幼稚的办法来讨债……这个小丫头还停留在你得罪了我,我就不和你玩了的小娃娃阶段啊。” 心情有些郁闷的麒麟被方解的话逗的一笑,挠了挠头发说道:“其实她是个很安静的女子,这三年来,明知道自己是一块挡箭牌,可她从来没有哭过闹过挣扎过,甚至没有说过一次想家。大部分时候都是安安静静地坐着,甚至喜欢和沉倾扇坐在一起。你知道……沉倾扇对别人可没一点好脾气,除了你。” “她在家肯定过的也不怎么愉快。” 方解想了想说道:“能坦然面对的人只有两种,一,是傻子。二,是本就迫切想摆脱原来的生活。” “她肯定不是傻子。” 麒麟认真的回答。 方解笑道:“但也没聪明到什么地步,麒麟哥,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哪儿?” “散金候府。” …… 吴一道曾经说过他是个连睡觉的时候都在赚钱的人,可在方解看来他好像永远一副悠然自在的模样,最起码,他绝不会让人觉着很忙碌。方解和麒麟到了散金候府的时候,这位大隋首富正在那个小小的荷池边钓鱼。 “钓自己家里的鱼,我怎么觉着有些别扭?” 方解走到吴一道身边轻笑着说道:“花钱买了不少锦鲤来放进荷池里,然后再钓上来炖了吃……不觉得是浪费?” 吴一道也没回头,盯着水面上的鱼漂说道:“本来挺雅致的一件事,到了你嘴里怎么变得那么索然无味了。在我看来鱼只有两个用处,第一是买来放进水里看着玩的。第二,是看腻了钓上来吃掉。” “你不觉得这才是银子花的丝毫也没浪费?” 方解在荷池边坐下来,笑了笑说道:“侯爷,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说。” “明儿我就要进演武院考试了,你知道对于我来说这是人生大事。” “一帆风顺。” “呃……多谢,我是想问问,明天我参加考试之后,能不能让我身边的几个人住进你府里?如果我考进演武院的话,要住进院子里,我身边的人不能跟着进去,但你知道他们在帝都并不安全。四个人,两男两女。” “好。” 吴一道没丝毫犹豫地点了点头。 “多谢!” 方解抱拳郑重道谢。 “别客气,住进来可以,但得交点房租什么的。四个人是吧,交六个人的钱就行了。每个人每个月五两银子,别讨价还价,少一个铜钱我都不干。” “凭什么!” 方解争论道:“四个人,凭什么交六个人的银子?” 吴一道回头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麒麟,然后撇了撇嘴道:“你带来的那家伙最起码一个人睡两个人的地方,吃三个人的饭量。我做生意想来公道童叟无欺,该收多少钱就收多少钱。你要是不觉得昧良心也可以否认,说他比我家猫吃的还少我也信你。” 方解一怔,随即继续争辩道:“还有一个瘦小干枯的呢,睡觉占半个人的地方!” “别开玩笑了。” 吴一道白了方解一眼道:“你说的是大犬吧,没错,他确实瘦小干枯睡觉也就占半个人的地方,但那是个无rou不欢的家伙,饭量最起码也能顶得上两个人,我跟你收六个人的钱已经给你面子了。别再讨价还价啊,不住拉到。” “你这么大一个首富,因为区区三十两银子争论有意思么。” “我的银子就是这么一点一点赚来的,积少成多。不能因为现在多了就看不起少,那样是会败家的。” 方解无言以对,想了想问道:“有件事你肯定听说过……最近有不少人买了什么演武院考试的真题,我有一个朋友花一千两银子买了一份,然后连夜又抄了一份给我送来,这事……你怎么看?” 吴一道点头道:“是个好朋友!” 方解懊恼道:“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你今天很烦躁。” 吴一道依然所答非所问。 方解愣了一下,忍不住点了点头道:“确实有点烦躁,被一个很幼稚的人用很幼稚的手段烦着了,偏偏是明知道这不过是个小孩子过家家般赌气的事,可还是心里有些不踏实。” “需要帮忙吗?” 吴一道问。 “不需要,我已经付过钱了。” 方解笑了笑道:“还是说说关于演武院真题的事吧,你到底怎么看?” “连你这个层次的人都知道了,我岂会不知道?连我这样的人都知道,朝廷的人岂会不知道?所以你根本没必要问我怎么看,你应该问朝廷怎么看。不过看在你准备付给我六个人的房租的份上,我可以免费告诉你一个消息。” “什么?” “那份所谓的什么演武院真题,是假的。” “我知道!” 方解道:“若是连这样的事我再猜不出来,真就是白痴了。” “白痴很多啊,比如你那个连夜抄了一份试题赶紧给你送过来的朋友。据我所知这样的所谓真题最起码卖出去了几百份,一份一千两银子,那就是几十万两啊……这生意真他娘的好做,要不是老子怕被砍头也真想干一票。编造一份假的考题就能让几百个世家子弟的白痴本性暴露出来,而且还能赚这么大一笔钱财,这生意太他娘的完美了。” 方解叹道:“我想知道的,就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为了发财连头都不打算留着了,这人才是最白痴的那一个,难道他以为朝廷会查不出来?以为大内侍卫处和情衙,刑部,大理寺的那些人都是笨蛋么?” 吴一道似笑非笑的看了方解一眼道:“事实上,最起码到现在为止你刚才说的那些衙门,都还没查出来这所谓的真题是谁泄露出来的。据说因为最近几件案子大理寺和刑部都显得有些无能,所以这两个衙门派出了不少高手追查。而陛下也知道这件事,责令情衙镇抚使侯文极把卖真题的这个人抓住。” “我比你知道有人卖所谓真题的事最起码早三天,但这三天来题依然还有人能买到,可就是抓不到卖题的那个人。而朝廷为了抓着这个人又不好现在就针对这事做什么决断,所以上当的白痴依然不少。” 方解长出了一口气道:“幸好幸好,看样子陛下是没打算追究试题是不是真的泄露了。如果追究的话,朝廷里也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倒霉。尤其是那些参加拟订试题的大人们,只怕都得人心惶惶。” 吴一道白了方解一眼,是用看白痴的眼神白了他一眼。 “你和那个做假试题的人都算是聪明人了,但就因为接触的层次不够所以显得白痴。” 他说。 “毫无疑问,做假考题的人其目的就是想将朝廷搅乱,试图用这件事让陛下大怒,然后把那些牵扯其中的官员从上到下杀一遍。这就是那个人的目的,他就是想让朝廷死人,让帝都大乱。最好弄出血雨腥风来,死的官员越多他越高兴。” “但……皇帝绝不会这样做。” “为什么?” “因为牵扯到拟定试题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演武院的周院长。” 吴一道笑道:“这个作假的人肯定不是什么能上得了台面的人,对今年演武院考试的事并不了解。所以他肯定不是长安城里的贵人,说不定是才进城没多久,对朝廷的事一知半解就想搞破坏。因为朝廷里官职稍微高一些的人都知道,今年的试题是周院长一个人拟定的,其他任何人都不能插手其中。你想想……皇帝会因为这么一份假试题,去怪周院长?所以这个人除了赚几十万两银子之外,其他的目的达不到。” 方解一怔,然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吴一道微笑着说道:“所以朝廷里的人都在好奇,这个能想出来如此毒辣手段却偏偏又很白痴的人到底是谁。我也很想知道啊……” …… 畅春园。 穹庐。 看着陛下和情衙镇抚使侯文极说话,秉笔太监苏不畏犹豫了一下后轻声提醒道:“陛下,旭郡王他们早就到了,已经在门口候了一会儿了。” 皇帝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道:“你先办去吧,这件事不能拖着。造假的人虽然每一张考题都是书写而不是油印,不好查根源,但你刚才说从所用宣纸的出处去查应该能查到,朕等你的消息。” 侯文极连忙垂首答应了一声,躬着身子退了出去。到门口的时候看见旭郡王杨开和另外两个人站在一边,他抱拳行礼道:“见过王爷。” 杨开和他客气了几句,就被苏不畏叫了进去。侯文极离开之前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旭郡王杨开身后的那两个人,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实在没想到,能在畅春园里遇到这两个已经被关在天牢里十一年半的人。侯文极忍不住感慨一声,十一年半之后重见天日,或许他们两个要一飞冲天了。 杨开三人进了门,他撩袍跪倒行礼,后面两个人虽然脸色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跟着跪了下来。 “臣杨开叩见陛下。” “草民谋良弼,草民宗良虎,叩见陛下。” 皇帝侧头看了看吩咐道:“都起来吧,老十二,你过来坐到朕身边。你们两个自己找地方坐,桌子上有茶,盘子里有点心。” 按照皇帝兄弟辈的大排行,杨开排在十二。 皇帝看了杨开一眼道:“兵部侍郎虞东来屡屡让朕失望,接连犯下大错,朕已经允了他的请辞折子。但兵部总不能一直没个主事的人,偌大一个衙门如同虚设。有人提议兵部的事交给你来做,老十二,你可愿意?” “啊?” 杨开怔住,连忙起身道:“臣弟干不来的!” “哦?” 皇帝笑了笑,对这十二弟的直爽倒是很喜欢:“那你说说,谁干的来?” 杨开一回身,指着那两个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人说道:“谋良弼可为尚书,宗良虎可为侍郎!” 第0110章 非你莫属 杨开是个聪明人,很聪明很聪明的人。 当他看到谋良弼和宗良虎这两个人也在门外候着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两个人只怕是要时来运转了。他虽然不理会朝政,但不等于一无所知。虞东来先是被降为侍郎,然后又不得不自己递交了请辞的折子,兵部尚书和侍郎的位子空着一个还能坚持,但两个都空着显然不合道理。 原兵部侍郎候君赐被斩首之后,虞东来一个人苦苦支撑,现在他也倒了,陛下不可能能让兵部空着没人打理。 这个节骨眼上,二良臣出现在畅春园,陛下的用意其实不言而喻。 二良臣。 这个称号由来已久。 谋良弼,宗良虎。 他们两个在十一年半之前被投入天牢,论罪当诛,但正是因为陛下怜惜其才,所以只是关着并没有处死。要知道当年远没有他们两个罪过大的都被砍了脑袋,他们两个不死已经是天恩浩荡了。 他们的罪过,就在于当初他们都是辅佐三皇子杨继的。 当年诸子夺嫡,三皇子杨继的呼声最高,甚至在先帝弥留之际也确实动念立他为太子,但在最后时刻,四皇子杨易也就是当今陛下突然发难,在七皇子杨奇的帮助下,率军直入长安城,带甲仗剑入太极宫,先帝临死之前指着他立下遗诏。 四皇子杨易登基之后,看似温和,但这些年来悄无声息中,已经将当年三皇子和大皇子手下众人几乎杀尽。这就是当今皇帝的手段,他杀了那么多人,可提起来人们还是固执的认为,他是大隋立国之后最温和的一位帝王。想要做到这一点本就难如登天,可陛下却做的游刃有余。 当初,之所以三皇子杨继最有希望成为大隋的统治者。就是因为他背后两个贤才指点,这两个人,就是谋良弼和宗良虎。三皇子善交游多义举,朝中百官多倾向他,其中的手段,都是出自这二人谋划。 只可惜,功亏一篑。 当年三皇子自作聪明,让四皇子杨易带兵出城拦截自东疆返回长安的大皇子。谋良弼和宗良虎苦苦劝说,但三皇子固执的认为四皇子跟他是一条心的,绝不会背叛他。他甚至对谋良弼说,如果你再说老四的坏话,孤现在就把你拖出去活剥了皮。 这话不可谓不重,以至于谋良弼感叹大事去矣。 不过这也能看得出来,当今的陛下的城府心机有多深沉。竟然能让野心勃勃的三皇子对他没有一点防备之心,甚至认为他是自己最心腹之人。地位犹在二良臣之上,可见当时陛下骗的三皇子有多深。 谋良弼和宗良虎不能劝说三皇子杨继除掉四皇子,但还是想到了弥补的办法。他们又献言,请三皇子除掉与四皇子杨易关系最好的七皇子杨奇。杨继考虑了很久之后还是拒绝了他们,杨继的理由是,如果除掉了杨奇,那必然逼得本来忠心不二的四皇子杨易反叛。这样做是得不偿失的一件事,绝无益处。 后来,七皇子杨奇带着数百家奴守住一座城门的时候。也是宗良虎带兵杀过去,试图将守门之人尽数屠灭。但可惜的是,他没想到七皇子杨奇竟然是个如此深藏不露的人。他是现在还活着的见识过杨奇出手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之一,当年那一战杨奇的霸气依然让他无法释怀。 数千精锐,围攻几百家奴,竟不能敌! 那一战,那一人奋展神威,独守城门,数千虎贲无人能靠近门前。杨奇血战不退,四皇子杨易带兵及时赶了回来。血泊中,杨易下令屠掉围攻城门的禁军士兵,上千颗头颅被砍了下来,只因为他们让七皇子受了伤。 陛下登基之日,曾下旨将谋良弼和宗良虎凌迟处死。又是忠亲王杨奇苦劝,陛下这才改变主意,将这二人关入天牢,这一关就是十一年半。再出来时,甚至可以用面目全非来形容这两个人。 当年这两个人,可都是有名的风流人物。 那个时候长安城里有锦衣十公子,是青楼那些女子们品评出来的最是多才多金且风流倜傥的十个世家子弟。谋良弼和宗良虎都在其列,甚至有传言说,他们两个去青楼作乐,许多青楼佳丽都不会收钱,甚至赠送自己的积蓄。他们两个也是锦衣十公子里最特殊的人,谋良弼还好些,毕竟谋家在西南一带还薄有名气。宗良虎的家族早就衰落了,虽然一出生身上就有个右侍勋的虚职,可一直靠亲友接济度日。 认识谋良弼之后,宗良虎的日子才好过了些。 而他们两个投入三皇子门下,也是他们人生最辉煌的时候。传言说,当听说宗公子终于出人头地即将入仕的消息之后,不少青楼佳丽竟然喜极而泣,连连说自己慧眼识珠,当初赠金之意总算没有白白浪费。 宗良虎在青楼的人气,可见一斑啊。 …… 皇帝杨易看了看坐在对面凳子上脸色都有些不好看的二良臣,指了指桌案上的茶说道:“不喝?” 这话问的有些突兀,连坐在皇帝身边的旭郡王杨开都忍不住愣了一下。也就是顷刻之间,杨开的心就骤然一紧。皇帝陛下问二良臣喝不喝,看似简单,其实哪里是喝茶那么浅白的事,后面隐藏着的事若是那两个人看不明白,只怕事情就算坏了。 只是他和这两个人也没什么交情,又是当着陛下的面,他也不好使眼色提醒,只能低下头假装品自己的茶。 问完了喝不喝,皇帝就看着谋良弼和宗良虎等着他们的回答。 略微沉默了一会儿,谋良弼看了宗良虎一眼,后者先是微微叹息一声,然后点了点头。 “喝!” 他们两个端起茶杯,也不理会那茶还微烫就直接饮了下去。喝茶如饮酒,一饮而尽。因为喝的有些快,茶水滴在他们的灰布囚衣上染湿了一片。正因为如此,他们两个看起来更落魄了些。 当年的锦衣公子,算起来现在谋良弼也不过三十八九岁,宗良虎不过三十五岁,可他们现在的样子怎么看也差不多有五六十岁。乱糟糟的头发,破旧的衣衫,胡子长的已经到了胸口,手指甲缝隙里的泥黑的让人看着恶心。 岁月在他们脸上刻下的痕迹太重,才不到四十岁的人竟然已经满脸皱纹。 这十一年半的牢狱,他们过的想来是极辛苦的。三皇子已死,他们没了靠山,在天牢里又没有亲人帮忙送些银子打点狱卒牢头,能活到现在其实已经殊为不易。若不是因为兵部缺人,陛下或许想不起来他们两个。而若是在这之前不明不白的死在天牢里,只怕陛下也懒得怪罪谁。 两个人将杯子里的热茶一饮而尽,然后站起来对皇帝弯腰施礼。 不肯再坐。 皇帝杨易的嘴角微微往上挑了挑,忽然又伸出手指着桌案上那放着点心的盘子问:“不吃?” 先问了一声不喝?又问了一声不吃? 既然已经喝了,又怎么会不吃? “吃!” 两个人同时点头应了一声,然后就用脏兮兮黑乎乎的手抓起盘子里的点心往嘴巴里塞。 “吃完?” 皇帝问了第三句。 两个人再次点头,吃的速度越来越快。 桌子上摆着四盘点心,按分量足够两个魁梧大汉吃饱,而且点心发干,大口吞食很容易噎着,但这两个人却如饿狼一样,几乎没用多长时间就把那四盘点心都塞进了肚子里。谋良弼鼓起两个腮帮子看着陛下,一下一下的打着嗝。宗良虎不停的用手抚着自己前胸,似乎真是噎着了。 杨开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偷偷看了看,陛下也在笑。 这两个桀骜不驯的家伙,坐了十一年半的监牢总算是聪明了,也把事情看透彻了,知道到了现在,他们除了听从皇帝的吩咐再没有别的出路。 “吃饱了?” 皇帝又问。 “吃饱了。” 两个人垂首回答。 皇帝摆了摆手道:“苏不畏,带他们两个下去洗洗澡换身干净衣服再来。朕屋子里这味道,只怕三天也散不尽。” “喏。” 苏不畏连忙应了一声,笑着领两个服了软的人出了书房。谋良弼走出房门的时候深深吸了口气,张开怀抱使劲舒展了一下身体。宗良虎看了他一眼,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浑浊的眼睛里笑得充满了泪水。 “这园子里的气味真好!” 谋良弼说。 “是外面好。” 宗良虎说。 …… “陛下怎么知道这两个人一定会听话?” 旭郡王杨开面带钦佩的问皇帝。 皇帝笑了笑道:“这里又没有什么外人,你还是叫朕四哥……朕之所以知道他们两个一定会听话,而不是如十一年前那样绝不求饶,其实简单……因为他们坐了十一年半的牢,而没有死。” 杨开愣了一下,细细体会才明白皇帝这句话什么意思。 “是啊……” 他感慨道:“以他们两个罪臣的身份,竟然能在大牢里活下来,真是不容易,想必他们两个也没少费心思。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和罪过能活下来,非有大毅力大智慧的人不能做到。” “大智慧他们没有,但勉强够用了。” 皇帝笑道:“既然贪生,他们怎么敢不听朕的?若是他们不怕死,十一年半的牢狱早已经死过不知道多少次。但他们活着,说明他们还有对活下去的乞求和期望。” 皇帝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说道:“兵部的事交给他们两个也就算了,但朕找你来可不是就为了聊聊天的。朕知道这些年你闲着已经把性子养懒散了,让你回朝廷帮朕你也提不起那个心思来……但,从今儿起,你这心思还真得提起来,兵部的事虽然朕可以不让你cao持,但有件比兵部这事更难办的事,朕要交给你。” “臣听陛下吩咐。” 杨开连忙站起来垂首说道。 “朕秘密调了大江以北七个粮仓的粮食,数百万石。调了晋阳宫,贝宁宫,顺天宫三个行宫里的武器甲械,足够装备五十万人,全都运往西北。另外,朕从东北,东疆,西南密调四十万大军也已经开赴西北。这件事朝廷里绝大部分官员都不知情,等到该说的时候朕会在朝堂上提起……现在,朕需要一个人赶去西北主持大局。” 他看着杨开说道:“此等重任,非你莫属。” 杨开心里猛地一震,瞬间就睁圆了眼睛。 “陛下……真的要对西北用兵了?” 皇帝点了点头,笃定道:“大隋历代帝王都要开疆拓土,江山到了朕手里,朕岂能只守着祖宗留下的东西而不思进取?朕非但也要将咱们大隋的边界往外推,而且还要往西边推!朕要让先帝看看,大隋交到了朕手里……他没有选错人。” 杨开心里难以平静,下意识的想劝皇帝不要轻易对蒙元动兵,可是看到陛下眸子里那别样的神采,他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朕已经替你选了几个青年才俊作为帮手,回头朕会下旨先把他们调去西北。等你到了之后,他们自然会去帮你。” 皇帝走到杨开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老十二,别让朕失望!” 第0111章 我来了 方解在散金候府里足足停留了整个下午,吴一道在小荷池边钓上了一十三尾肥硕的鲤鱼,所以方解就更不肯走了,因为在闲谈的时候吴一道得意的说过一句,他最拿手的本事就是做全鱼宴。 方解不是个馋鬼,他之所以留下来是因为他还有很多事需要听吴一道讲解。到了今天,方解才发现原来自己对长安这座大城的了解还近乎为零。他本以为自己打听揣摩到了许多东西,可在长安居住的时间越久,他就越觉得自己很无知。 吴一道对这个天快黑了还不肯告辞的少年没有一点厌恶感,相反,他对这个家伙的贪婪很喜欢。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很对脾气。 “想吃全鱼宴?” 他笑问。 方解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吴一道连连摆手道:“我可没打算送你鱼,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渔的手段送给你……不过吃饭就要喝酒,喝酒就要谈天说地吹牛皮。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倒是可以跟你说说,反正我也闲着无聊。” “多多益善。” 方解说了四个字。 “你很贪婪。” 吴一道指了指方解笑道:“很多年没见过如你这么贪婪的家伙了……不过我喜欢人有贪心,自从我开始做生意,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促使人不断成长不断进步的最强大的缘由,还是贪心。一个人若是连贪心都没了,还有什么能让他充满了力量?” “爱啊,正义啊,维护世人安定啊,保护家园啊什么的,也是缘由。” 方解很臭屁的回答道。 “滚蛋。” 吴一道笑骂了一句。 “偏不滚。” 方解在荷池边坐下来,捡起脚边的小石子一个一个投进水池里,惊散了不少鱼儿,也将原本平静的荷池激荡出一圈一圈的涟漪。他忽然想起前世小时候自己家后面也有一个小池塘,放学后最喜欢的事就是站在池塘边用石块打水漂。而这一世的童年,似乎从来没有过这样简单且能让人满足的乐趣。 吴一道提起鱼篓招手交给下人,让人去把鱼收拾好。他走到躺椅边躺下来,看着西沉的落日感慨道:“你刚才用石子投进荷池里,平静就被你打破了。打个比方,你就是那小石子,这荷池就是整个长安城……相对于荷池来说,你这小石子微不足道。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小石子也能搅动一池春水?” 他看了方解一眼说道:“你现在已经让帝都城里荡出一圈一圈的涟漪了,仔细想想,因为你这样一个来自边城的小人物,竟然能靠着落水荡起的那片水花,将朝廷里的大人物们一个个都震的荡了起来,真是稀奇事。” 方解不是很明白吴一道的意思:“我可没觉得自己有这么大本事。” “你没本事?” 吴一道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可知道自从你进了长安城,朝廷里翻腾出了多大的风浪吗?先从你离开樊固开始说,兵部和大理寺的那些个巡察使因你而死,对不对?御书房秉笔太监吴陪胜因你而死,对不对?” “若没有这件事,李远山和李孝宗会做下那么大一件恶事?如果他们不作恶,不花银子拉拢情衙和兵部的人。情衙千户高天宝会死?大内侍卫处副指挥使孟无敌会变成独臂?高天宝死了以后还被人将尸体运到长安城埋进户部门前地底下,任人去踩,永世不得翻身。若不是因为这件事,兵部侍郎候君赐和那十几个官员会被陛下一怒砍了脑袋?” “再往后说,你到了帝都之后,兵部员外郎鹰鹫要杀你,把你诓骗进了演武场,然后你遇到了罗文……因为你,罗文得了演武院的头名,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想除掉你。于是就有了那天夜里鹰鹫和罗文的人同时下手的事,其结果就是鹰鹫被处死,兵部尚书虞东来苦苦维持也没能保住官位,不得不引咎辞职。” “还是因为你,侯文极才会在私底下去见罗文,至于他和罗文谈了什么,想干些什么虽然无从得知。可正因为客胜居那件事,竟然牵动了陛下亲至,以至于侯文极想瞒都瞒不住!或许你还不知道……你离开客胜居之后,那些边军对你可是赞不绝口啊,隐隐间,你已经成了边军的领军人物了。” 听吴一道把话说完,方解的第一反应是:“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 吴一道先是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和嘴巴:“因为我站的位置本来就不低,所以看到的东西远比一般人要多。而我这个人又偏偏喜欢打听些稀奇古怪事,所以能问到不少消息……” 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把看到的问到的稍微想一想,就又能推测到很多东西。” “你为什么特意关注我?” 方解问。 吴一道想了想回答道:“因为你让帝都都不太平了,况且关注你的又何止我一个?” 方解微微摇头道:“如果可以,我宁愿如当初陇右李伏波进演武院时候那样,进门的时候没人注意他,这样会少很多麻烦。” “你现在想放低姿态进演武院都不行了。” 吴一道笑了笑说道:“有不少人摆明了态度想打你的脸,抡圆了胳膊使足了劲的打。打肿了你的脸还不解气,最好打掉你满嘴牙。你若是想弄什么低姿态,就相当于伸出去脸让人家打。” “我直到现在还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一鸣惊人的本事。” “没本事也得扛着。” 吴一道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在客胜居昏过去之后,陛下对那些边军说过一句话……陛下说他就是所有边军的后台,你们无需去怕任何人。天下世家名门何止几百家,但没一家敢说大得过皇家。你是不是边军?” “是!” “那你还怕个屁?还是仔细想想,该怎么给陛下争脸面吧。顺便把演武院的风气能搬转回来才好,要知道在太祖建立演武院之初,演武院可不是被世家子弟把持着的。当年第一批进入演武院的人,大部分都是太祖当年麾下的老兵。虽然没出什么惊采绝艳的人物,但那会演武院的风气很正啊。之后大隋的江山越来越稳固,演武院的风气也越来越让人担忧了。” “幸好……” 吴一道微笑道:“陛下打算改变,你们赶上了一个好时候。” …… 天黑之后,长安城大街小巷里的热闹渐渐收敛。虽然酒楼青楼之类的地方依然生意红火,但大街上已经变得冷清起来。方解在散金候府里听吴一道说些所谓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实则都是在明里暗里的点拨他如何应对长安城里的波澜。 吴一道没给方解什么办法,只是告诉他你没了退路。而且,恰好赶上一个对军人来说最好的时候。这个手眼通天的大隋首富到底能接触到多高层次的秘密,方解无法得知,他只能隐隐推测,吴一道的真正地位或许比朝廷里许多官员还要重要。 事实上,他想的没错。 吴一道知道的秘密,比朝廷里大部分官员都要多。比如,陛下暗地里正在谋划的那场惊天大战。在畅春园穹庐里,皇帝对旭郡王杨开说他已经秘密调集了大江以北七座粮仓的粮食运往西北,而且还从三座行宫里运出来足够装备数十万大军的兵械甲胄。这些东西都加起来是多庞大的一批物资,要想秘密调运何其艰难,如何能瞒得住人? 朝廷要想调运,必然劳师动众。这么大的动静肯定哪怕是瞎子都能听出些什么来,更何况朝廷里那些人一个个比猴子还精明。 不动用朝廷的力量,这天下间谁还能有这么大手笔为陛下运物资? 当然是货通天下的吴一道! 以货通天下行的实力,虽然为陛下做这件大事略微吃力些,但绝对是最好的选择,当人们注意到货通天下行不寻常的举动早已经晚了,大批的粮草物资差不多已经送到帝国西北。因为谁也不会想到,陛下竟然将这么大的事交给一家商行! 最重要的是,调兵。 除了朝廷水师之外,也就只有货通天下行的货运船队能将如此规模的人马秘密运往西北。 吴一道的地位,比方解揣测到的还要高许多。 一个商人,能被陛下封为侯爵,能够让自己的商行货通天下,这背后有什么秘密谁也无法探知。但可以肯定的是,若没有皇帝的支持,吴一道的商行怎么可能形成这样庞大的规模?如果吴一道不是为皇帝暗地里做过许多事,他又怎么可能垄断那么多商业? 当商人的身份前面加上一个官字,那就可怕了。 散金候府里,吴一道似乎不吝啬自己的时间,他好像很乐意和这个按道理根本不可能与他攀上关系的小人物交谈相处。虽然诚如他自己所说,他绝不会为了方解投资多少多少银子,只能告诉他一些消息,讲一些道理,但对于方解来说,这无疑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帮助了。 一个来自穷乡僻壤的野小子,想要在长安这样的大都市里立足欠缺的东西的太多了。方解就好像一个饥饿的贪婪鬼,不断的在进食,试图填饱自己的肚子,哪怕填不饱,他也要能吃多少就吃多少。 南十二条是一条很普通的街道,这样的街道在百里长安城就好像一条毛细血管一样微不足道。随随便便在长安城里转半日,这样普通的街道最起码也能走十几二十条。 南十二条最著名的所在是一家客栈,叫归朋客栈。据说大隋顺帝也就是当今皇帝的爷爷还在位的时候,有一位南方来的举子住过这里,整日埋头苦读,每餐只喝一碗粥,吃一些店里赠送的腌菜。虽然不至于饿死不至于付不起房钱,但确实生活的很寒酸。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成为大隋立国有史以来第一位寒门状元。 这个书生一鸣惊人,殿试上被顺帝指为状元的时候惊讶了满朝文武。当然,正因为如此,归朋客栈的名声也随即响亮了起来。以至于到了后来,来京赶考的举子哪怕腰缠万贯者也要来这里住阵子,粘粘福气。 这位大隋的第一个寒门状元,叫怀人礼。提到这个名字没几个人记得,因为他后来给自己改的名字太响亮,叫怀秋功。 天色已经很晚,归朋客栈的小伙计靠坐在柜台边打盹。因为还没有到关门的时间,而到了这个时辰又很少有人来投店所以他有些百无聊赖。正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什么响动吓了他一跳,他揉了揉朦胧的睡眼看过去,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客官住店?” 客栈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一个人,装束很奇怪,样貌很冷傲,没理会小伙计的问话。 小伙计仔细看了看,立刻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如果有人愿意试试,这会他的嘴巴里肯定能塞进去一个苹果。 站在屋子里的人是一个看起来大约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身形挺拔。宽额头,剑眉怒目,鼻子很高,脸型刀刻斧凿一般棱角分明。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身上的衣服,是一件普通百姓绝不会也不能穿不敢穿的衣服。 大红色道袍,上面还用金线绣出来很多繁杂的纹路。看不清起始也看不清归处,顺着任何一条纹路看都看不到尽头,所有纹路汇集起来的图案又复杂的让人头疼。 红袍大神官! 我滴个祖宗唉! 小伙计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几乎惊讶的喊出来! “我来了。” 这位红袍大神官抬着头看着客栈二楼一间屋子,语气平淡的说了三个字。 第0112章 红袍 归朋客栈的小伙计一直在打瞌睡也做了几个光怪陆离的梦,但做梦也想不到身份尊贵的道宗红袍大神官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当今皇帝自登基之初一直在推崇道宗,十一年后,道宗是大隋宗派领袖已经被每一个百姓接受。 也正是因为这样,道宗中地位尊崇的红袍大神官在百姓们心目中无疑就是神仙的代名词。 那日清乐山萧真人进城的时候这小伙计也在路边踩着凳子看过,所以骤然出现在客栈里的这位红袍大神官他依稀还有印象。他还记得,据说这位就是萧真人的二弟子,在道宗执掌刑罚律法的二弟子鹤唳道人。 “回你的房间去。” 鹤唳道人对二楼一间房子说了一句我来了,然后摆手示意小伙计离开。还有些呆傻的小伙计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不解的看向他。鹤唳道人也懒得再说话,轻轻一拂宽大的袍袖,那小伙计就被一股柔和的力道推出了门外。 出手之间,鹤唳道人的眼睛依然看着二楼那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