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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定下婚约,已经过了一年。 这一年,云舒已经擢升至正六品侍讲,家里添了田产,买了铺子,聘了掌柜,云家已然富贵荣华。 沈昭今年也从女子学院结业,才名更甚经年。 阿古突然被一股浓烈的恨意和酸涩包裹,这是沈念的情绪。 神仙没有七情六欲,阿古占用沈念的身体,刻意不封存她的意识,沈念相当于跟着阿古重活一世。 路,阿古来走,虐渣的喜悦,沈念亲自品尝,只等躺赢。 阿古看着远处,猩红色眼眸闪过一道红光,云舒有了感应,忽然回身,视线越过人群,与阿古相交汇。 沈念平静立在窗牖前,脸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投影里,像一颗栽于山水之间的琼枝玉树,遗世独立,空幽绝尘。 母亲说她如今已经越发世俗,势力。 此刻他脑中闪过开在淤泥里的莲花,濯清莲而不染。 那年游学归来,知晓沈家出了事,他心急如焚的赶来,却看到一身华服的沈氏,步履从容的出了门。 那锦衣刺的他几乎睁不开眼,脑子里飘过母亲的话,“沈家家大业大,虽遭了难,但家底厚实,一家子温饱还是没有问题的。偏沈念富贵惯了,耐不住粗茶淡饭,贪图青楼那厚重的赏钱,去伺候窑-姐儿了。” 他抱着一丝侥幸,去扣那泥屋的门,开门的是沈昭。 沈昭似乎很羞耻,像想遮住一件丑事般不愿提起沈念。 云舒再三追问,才磕磕巴巴道,“姐,姐,在,春,满,楼。” 他听见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顾不上行拜别礼,忽的转身,大步往春满楼去。 他给了自己想到了一个理由,总要去见见她,听她当面解释。 也许她是被迫的, 一定是的。 一路上,他想起岳父在世时的画面,岳父邀他去沈府吟诗作画,把酒言欢。 沈念会在他必经的路上,手持团扇与她行上一礼,然后红着脸擦肩而过,会躲在屏风后,痴痴偷看他,七夕节,会偷偷塞给荷包香囊…… 那少女眼里的星光,温柔了他无数个寂寥的夜晚,支撑他日日苦读。 那时,春满楼还未到营业时间,他进不去。不顾君子之礼,绕道后院,偷偷爬了墙。 他原以为,会看到一个,满脸不愿,被迫在这求生计的沈念。 刚攀上墙,便见她一身素衣,正言笑晏晏,和一群只着薄纱的女子斗舞。 笑容明媚,舞姿灵巧,与她们热闹成一片。 一个不察,手一松,他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半晌,他扶着墙,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起身,一瘸一拐的走了。 他在床上躺了三个月,腿才好。 之后,再也没去找过沈念。 不知云舒忽然停下回头,头上盖着盖头往前走的沈昭,猝不及防撞上了云舒,狗啃式摔在地上。 盖头,凤冠,珠钗散落在地,沈昭经营多年的淑女形象,立刻烟消云散。 新娘子当众摔跤,天大的笑话。 能被人笑上一辈子。 两旁的亲友,死死憋住的嘴角,抖动的肩膀,沈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过去。 旁边的丫鬟反应过来后,立刻把沈昭扶起来。 沈昭鼓起好大的勇气,在丫鬟的搀扶下起身站好,顺着云舒的视线看过去,沈念如天地绘笔描绘出的瑰丽景色,将自己这一身红绸,称的庸俗不堪。 新郎新娘本就是焦点,众人顺着两人的视线,也看见了沈念。 知内情的人,原本便觉得沈母太偏心,如今两相一对比,一个盛装出嫁,一个暗暗躲在屋子里不见天日。 可怜。 再看向沈昭,不自觉带上一丝鄙视。 抢了jiejie的姻缘,能是什么好人。 沈昭感受到轻蔑,翻江倒海的恨意,如潮水将她淹没。 她人生最隆重的一日,从众星捧月突然变成嘲笑唾弃,毕生耻辱。 亏得自己还惦记着她,让她入府做妾,她却还没进门就开始勾引相公了,不知道在青楼学了多少狐媚子手段。 水葱似的指甲死死扣进rou里,才压下情绪,换上假意温柔的笑容。 扯了云舒几下,他才回神。 云舒不自然的收回视线,看向沈昭,诧异,发髻散乱,仪表狼狈,丫鬟正弯腰捡盖头。 ……摔了? 沈昭想起自己的狼狈,抢过丫鬟手里的盖头自己盖上。 云舒后知后觉的察觉到周围亲属怪异的眼光,强作镇定把她牵上花轿。 阿古收回视线,在屋子里百无聊赖的踱着步子。 忽然,门“枝呀”一声,被推开,一着湘妃色襦裙的妙龄女子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梳双丫髻的圆脸小丫鬟。 是春满楼的头牌—清欢姑娘和她的丫头绿萝。 今晚辰时,沈念将被一顶小轿接入云府,做贵妾,清欢是特意来送嫁的。 春满楼的姑娘,大多是从小便被父母卖进去的,身世可怜,沈念进去之后,并没有像外人一般瞧不起她们,还经常一起斗舞玩乐,外人看她们似雇佣关系,实则亲如朋友。 清欢和沈念是相处的最好的。 清欢一进门,便激动的告知,沈昭刚刚当众摔跤的笑话。 阿古装作不知,呵呵与两人笑话了一番沈昭,顺道拉着她和绿萝坐到床上。 屋子狭小,实在是没别的地方可坐。 双手握住清欢那一刻,便知晓了她的命运,正被人算计,命不久已。 阿古斟酌一番开口道,“我听闻,昨日你把晋安候之门外了?” 晋安侯李牧之,当朝超品侯爵,战功赫赫,权倾朝野,三年前,清欢头次挂牌,便被李牧之包下,一直到今日。 李牧之真心爱慕清欢,三年来数次真心求娶。 清欢碍于自己低贱的身份,不愿李牧之因自己被笑话,一直未曾应下。 清欢戳了戳阿古的脑门,“今日是你的大日子,还cao心我做什么。记住啊,进了云家大门,可别什么都不争,一个妾,没有丈夫的庇护,是个人都能骑到你头上作威作福。绿萝这个泼皮送你,让她跟你去云府,省的你被人欺负,也不知还手。” 上辈子,沈念不忍绿萝跟着自己受歧视,没有接受清欢的好意,清欢走后,绿萝也随着去了。 阿古笑着受了清欢的好意,劝道,“我细细思量了朝霞郡主与你的对话,怕是有诈。晋安候若真是因你惹了皇帝的厌恶,怎么还会一直重用于他?” 朝霞郡主,是当朝亲王庆王的女儿,一直爱慕李牧之。 清欢打定了主意,与李牧之一刀两断,如今朝廷正是多事之秋,诚如朝霞郡主所言,李牧之正如履薄冰,他需要背景强大的正妻。 郡主,青楼女子,天壤之别。 扯开话题,把阿古按到铜镜前,亲自替她梳妆,“以往总是你给我梳头,今儿新娘最大,我来给你梳,让你体验一把,什么叫一朝得势。” 阿古知道劝不动清欢,打算从李牧之那边下手,笑道,“那我就小人得志,好好享受一回了。” 阿古乖乖坐着任清欢打扮。 院子外,春满楼的奴才过来催了又催,清欢执意塞给了沈念两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