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藏骄 第46节
景阑嗤笑:“乔绾,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乔绾瞥了他一眼,反呛:“你有出息也没见三皇姐多喜欢你。” 景阑眉头紧锁,扭头沉沉地看着她。 察觉到身侧的安静,乔绾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旋即谨慎地将簪子藏到身后:“行了,本公主乏了,回府。” 说完率先转身,身后的辫发雀跃摇晃。 景阑在身后注视她片刻,终跟了上去。 不远处,一双眼睛沉寂地看着二人一同离去的背影。 一片繁闹的光火将二人的影子拉得极长,女子手中的发簪,花蝶随着她的走动翩翩起舞着。 “公子,你手中流血了。”一名女子看着眼前戴着斗笠的男子,低呼道。 待看清男子藏在斗笠下的容色时一顿,这人生得真好看,继而脸颊微红地跑开了。 慕迟目无波澜地垂眸,看着手中的彩陶瓷马不知何时竟已被捏碎在掌心,尖锐的瓷片重重刺入血rou之中,血珠一滴滴坠落。 不止如此。 手中其他的小物件也都毁了。 风筝折断了支撑成了一团破纸,栩栩如生的泥人也已变了形状,糖人也碎了,石头画上也已沾染了血迹,上面的山水丹青模糊不清…… 前来接应慕迟出城的司礼混入城中,寻了许久终于寻到了慕迟,快走几步悄然跟到他身侧:“公子,咱们的人马已经顺利翻过雁鸣山,正等您回去主持大局。” 若非那份雁鸣山的图纸,必然不可能这样顺利,只怕用不了一个月便能闯入陵京。 可等了许久没等到慕迟回应,司礼迟疑了下,行至他跟前:“公子……” “司礼,你瞧。”慕迟打断了他,嗓音极轻极柔。 司礼不解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待看见远处的一对人影时一怔。 慕迟笑,眸色透着森森冷意:“那个花蝶簪子,是唯一一支。” 她收下了。 她说过,她爱慕他。 却收下了旁人送的唯一的花蝶簪。 作者有话说: 某狗子:我拿着她买过的小玩意儿,就算她给我买了o(╥﹏╥)o 某狗子:可特么花蝶簪竟然是唯一的! (某狗子要行动啦!) 第29章 、指婚 夜市火光繁华若梦, 人声鼎沸。 慕迟仍孤身长立于喧闹之中,斗笠遮住了眉眼,半露出漂亮的唇与下颌, 周身盈满了死寂。 他莫名想起幼时有一年的花灯节前夕。 小小的他坐在地牢里,透过头顶唯一一扇窗子看着四四方方天空上偶尔飘起的天灯。 一个衣着华丽的美貌女子脚步仓皇地跑到他跟前,她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眉眼, 抱着他哭了许久。 她说, 她是他的母后。 她说, 迟儿,对不起, 对不起…… 最后,她说,母后去求你父皇,明日母后带你去看花灯好不好? 可她太懦弱了,懦弱到那个他该叫一声父皇的人甫一出现, 便噤若寒蝉地站在一旁。 第二日,他听闻, 皇后带着太子殿下出宫看花灯了,还带回好些民间的小玩意儿, 太子殿下高兴极了。 慕迟不知道皇后带着李慕玄看花灯是什么样子, 可如今,他有些清楚了。 大抵就像乔绾和景阑今夜这般吧。 不, 他们只是冷血的皇家母子, 而乔绾和景阑更为生动。 “公子,文相的人已经安排好城门那边了, 咱们该回了。”司礼在一旁小声道。 慕迟的眸动了下, 良久极淡的“嗯”了一声, 面无表情地离去。 却在行至转角处时,听见身后一声不悦的、却满是生机的话—— “糖葫芦是最后一份了,景阑你休要得寸进尺!” 慕迟的脚步蓦地停下,前方明明那般繁华,他却满身的昏暗幽冷。 糖葫芦啊。 她曾买给他的。 “公子?”司礼轻唤。 慕迟猝然回身,快步往后飞身而去。 * 乔绾回到公主府时,已经亥时了,未曾知会府中的人,她只身一手提着盏锦鲤花灯,另一只手拿着花蝶簪,轻松地跃下马车,而后看着一旁单手握着缰绳,懒洋洋地看着她的景阑。 “未曾想景少将军竟还有几分风度,”乔绾摆摆手,“我到了,少将军请回吧。” 说完她便要朝府中走。 “几分风度?”景阑作声拦下了她,而后驾马慢慢悠悠地绕着她行了一圈,停在她跟前,他俯身凑向她,“狗口难吐象牙。” “景阑。”乔绾怒。 景阑却已直起身,对她扬眉一笑:“乔绾,你不适合苦大仇深,真的。” 话落没等乔绾反应,他已驾马朝远处疾驰而去,身后高束的发辫飞扬。 乔绾顿了顿,不觉摸了摸自己的脸,许久撇撇嘴。 他才苦大仇深! 转头看见手中雕琢精致的花蝶簪,薄如蝉翼的蝶羽轻颤着,乔绾的心情顿时好了些许。 她很喜爱这类华丽的小玩意儿。 乔绾的脚步轻松许多,心中想着,回到寝殿便让倚翠将这簪子也放入之前整理好的那堆首饰中。 可没等她转过寝殿的长廊,一旁一声低哑轻柔的声音传来:“这般开心?” 乔绾的脚步陡然僵在原地,唇角的笑也渐渐消失,良久她缓缓转过身。 昏暗的角落,一人穿着雪白的袍服立在那里,头上带着烟青的斗笠,有月光穿过零星的枝丫照在他身上,透着几分孤冷。 慕迟。 乔绾双眼难掩惊讶,过后又徐徐升起一股惊惧,她不觉后退了几步。 慕迟注意着她的动作,想到方才和景阑并肩前行的亲密,而面对他却一连后退,不觉笑得越发粲然,他朝她走了几步,语调落寞且温柔:“公主怎么不说话了?” 乔绾动了动嘴,自唇齿间挤出一句:“你怎么在这儿?” 问完她才想起,二月下旬,便是慕迟动手的时候了,他此刻出现在陵京又有什么奇怪呢? “来陪公主放纸鸢啊,”慕迟低笑一声,走到她跟前,看着她微乱的披风,“嗯”了一声,尾音上扬着,伸手便要替她将披风解下,“公主曾对我提过的,不是……”吗? 他的话未能说完,乔绾几乎立时避开了他的手,勉强扯了下唇角:“不用了。” 慕迟的笑僵了一瞬,看着她略带谨慎的目光,胸口有什么骤然瑟缩了下,惹得他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很快恢复如常:“公主怕我?” 不该怕吗? 乔绾很想这么反问,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我以为在楚州,你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他亲口说的,她想留就留,想走便走。 她以为这句话的意思不外乎……二人并无什么干系。 慕迟下颌紧绷着:“所以,你便要旁人陪你去放纸鸢?” 乔绾抬眸看向他,眼中添了几分嘲讽:“这不是你期望看到的吗?” 将香囊偷偷塞给景阑,以她的名义给景阑送白玉膏。 慕迟的神色僵硬无比。 这的确是他想要看到的。 看到她和景阑成双成对,不要再来纠缠他,坏他的计划。 可是,她何曾这样听话过? 乔绾见他不语,轻笑了一声:“慕迟,那香囊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 慕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她的腰间,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他的余光落在她右手的花蝶簪上,蝶翼正在细微地轻颤着。 乔绾不觉将花蝶簪往后藏了藏,见他始终不吭声,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什么:“你放心,你的事我未曾和任何人提及过。” 慕迟终于看向她的双眸,越发觉得她的每一句话,都搅得他心绪难宁。 “既如此,当初为何要随我跳崖?”他听见自己这样问,嗓音艰涩。 以往这个问题他无需也不屑问的,可如今莫名便问了出来。 乔绾皱了皱眉,仔细地思索了下:“就当是我为了补偿自己当初不顾你的意愿,将你强行买回来吧。” 她认真地道:“真的,慕迟,若是早知你当初想要的是乔青霓,我绝不会多看你一眼。” 若能回到当初,她一定会告诉自己,那个在金丝笼中弹琴的男子,连他姓甚名谁都不要感兴趣! 不会多看他一眼。 慕迟听着她的话,来时心中丝丝缕缕的喜悦在此刻彻底消失,他呢喃:“公主当真……善解人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