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璋 第9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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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钿一愣,忙回道:“女儿见到那方先生后害怕,又不敢打搅二哥跟三哥,回宫后想了许久,才去母妃那里的。” 天子便叫内监将她扶起,神情并不温和,反是严厉,“你以为,一个能伪装面貌、判若两人的异人,会被长生观困住?” 刘钿不曾猜到他会如此问,却也答得巧妙,“可是父皇,他都被关了一回,怎么还要用那张犯了事的脸去干坏事?” “这也是你母妃教你说的?” 她目光微闪,“是女儿自己想到的。” 天子也不知信没信,只是叫她整理好仪容,“有百姓说,你见到那方晏时,听到九娘刚说了个方字,就将九娘给捂晕了?” 她眼中还有泪,闻声忙解释道:“捂了不假,可没有捂晕,是她自己晕了过去。” 天子目光幽深,“那你为何捂住她?” 她被问得哑口无言,从天子冷肃的脸上,丝毫不曾见到作为一个父亲该有的慈祥与怜爱,只有怀疑。 “钿儿,在你父皇眼中,只有中宫是妻,东宫是子。”她脑中突然想起来谢昭仪所说的这句话,大感她母妃说得没有错,没有一个父亲会这样看自己的女儿,没有一个父亲会不信自己的儿子。 可她恰忘了一点,没有一个父亲愿意看见自己的一个儿子算计另一个儿子。 然而天子似乎早有预料一般,他轻声道:“阿钿,东宫之重,可固山河,你三哥难道不可怜吗?他什么都不曾做,便有桩桩似剑,直指向他来,你若是不念他,怎会在听到有孩童念唱时便动怒呢?” 她点着头,却还有不明白,“父皇,女儿不懂,二哥从来都没有对三哥有不敬,这回也绝不会……” 天子失笑,招手叫她近前,起身揩去她眼角的泪,“阿钿,你不必明白,朕的女儿,只需做个自在的帝姬就是了,不论你二哥三哥如何,你都是公主,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她不知如何应答,心中却有一道声音在提醒她,没有谁是自由自在的,公主也不会自在,小时候她被她母妃喝止不许与楚明璋继续往来,那时候她就不自在了。 御墙之外,渠水红繁,行人不解柳风语,顾盼红花绿锦,不见瓦砾碎石坠落。 被人假冒了面容的方晏,顶着另一张假面,隐在女墙边,眼看着被梁王被御林军大理寺请走。 见他们远了,才纵步离开,径直回到铁铺。 廉申一见他,正有事情禀报,“世子,陈粲近日,已有神昏智迷之状。” 方晏厌恶地蹙了蹙眉,“假装罢了,暂且不必管他。” 廉申点头,正欲说话,戚三便兴冲冲地跑进来,“大郎,梁王被带进宫了,说是他指使你散播谣言呢!” 他早知此事,自不会急,反平静地问道:“若是我,会叫他此时被抓?” 戚三顿时便两眼放光,“是不是楚九娘,一定是她,是她抢了你的面具,叫人假扮,大郎,她真厉害。” 他轻笑一声,目有缱绻,“是啊,她真厉害。” 廉申却有些紧张,“这是否,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方晏一面向外走去,一面道:“廉叔,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扳倒东宫,如今事态已如你我所愿,再掺进周朝皇储之争中,周朝天子不是陈粲那般昏君,叫他知晓了可不好,况且九娘也不会放过我的,我的命,不及她家族重要。” 廉申一时语凝,望着他走出去,问道:“不过刚回来,又要去何处?” “大理寺中。” 戚三一听忙也跟上,“去完大理寺,大郎可要去见楚九娘吗?” “不去。” “为何不去?我倒是怪想她的。” “她且不在眼前,你不必总说她好话。” “大郎这话说得好笑……” 二人来到大理寺时,日已昏黑,大理寺牢狱中只有值守的衙役在看着监牢。 韩博士因是官身,又是地方望族出身,所住监牢倒也整洁干净,连带饮食,也比其余监押之人要好上不少。 待至月上枝头,监牢外有明光洁亮,韩博士自矜文雅,身受冤屈,自入狱起,已从屈原咏到了曹植,见月光洒来,不觉又落了几滴泪。 “韩博士好文采。” 他吓得猛然回身,忽见监牢之外站了一个青年人,隐在黑暗中瞧不清面貌,却是满身的气度,又看旁近监牢竟无动静,连衙役也不见身影,不由心惊,“你是何人?” “救你之人。” 他深表怀疑,“为何救我?” 方晏在黑暗中笑了一声,颇有清越之感,出口的话却十分骇人,“因为是我将你送进来的,我要救你,也易如反掌,不信博士请看。” 韩博士看去,只见他的手探在钥匙上,不过几下,锁链便应声而落。 “逃刑可是会累及我家族,若被抓住,罪有数倍,何况如今亦并未定我的罪……” 方晏走入牢中,向他走近,“我的意思是,博士若不依我所言,我便令博士成为逃犯,博士若听了我的话,我便有计能令博士全身而退……” 作者有话说: 韩博士:你不要过来啊! 第120章 未见其人 刘峤在紫宸殿外侯了近两个时辰也未得宣召,直到二更时分,谢昭仪过来时,见到他肃立在殿门外,殿门四开,却静寂无声。 刘峤观她而来,只是静默着行了个礼,谢昭仪看向静寂的殿阁,心中微冷,向门外侍立的内监问道:“陛下可曾歇下了?” 刘峤不明她来意,却知天子极其不喜后宫过问前朝之事,对她轻摇了几下头。 她却拍了拍他的手,等着内侍进去通传。 不过片刻,王内官便笑着出来,迎道:“陛下尚在批复奏疏,并不曾歇下,娘娘请。”说话间,只是和蔼地对刘峤点了点头。 谢昭仪便也不看儿子,随着王内官进了殿中。 天子端坐在案前,听到声音头也不抬,清夜有南风来,殿阁生微凉,谢昭仪温柔地行了一礼,径直走向窗户,掩了半扇。 听到细琐动静,天子搁笔,看向她道:“这便是皇后与你所不同之处,太子自东宫不出那几日,她也一步不曾踏出宫门,而今朕不过令梁王站了几个时辰,你便匆匆来了。” 谢昭仪面生惶恐,当即拜道:“妾粗识短见,不敢与娘娘相比,唯仰赖陛下,陛下是君父,梁王若有错,陛下对他如何责罚都在情理之中,只是妾身妄念,想他卑敬数载,未敢有一言一行僭越,如今事有波澜万丈,直叫他与太子殿下兄弟二人情分渐疏,妾身愚笨,不知前朝波谲云诡,却知道梁王心性,陛下心中有疑,何苦冷落了他?” 天子从她柔美温婉的脸上,看见了一丝恳求和希冀,分明是一张极美的脸,却并未激起他分毫的怜爱之心,他怔然想起她是怎么成为自己的后嫔的,不过是前朝进言要充盈后宫,她恰是郑昭仪宫中婢女,填了那一年的后嫔人选。 后宫之中,除了皇后,其余嫔妃,皆因前朝一句“后宫空虚”而来。 谢昭仪被他漠然的眼神注视着,心中也有些不安,在这后宫之中,唯入宫年限与是否有子,算得上晋升之道,除了皇后,天子从无偏爱,她甚至以为,天子偏爱的不是哪一个人,而是不论谁在中宫之位,他都会偏爱。 这是宗法之下,最合理的一种情形。 合理,却并非必然,她掖着袖口,眼睛里逼出来一汪水意,“陛下,殿外露重,梁王的左手,如今一受寒便疼痛难耐,妾身求陛下,允他进了殿,陛下再责罚不迟。” 天子的神色这才有所松动,望向王内官,叫他将人请进来。 刘峤甫一进殿,便跪在案前道:“儿臣拜见父皇。” 天子抬手,叫他起身,“你可知,朕唤你进宫是为何事?” 他却不起,道:“童谣一事,儿臣并不知情,那位方先生,自当日言行不当之后,儿臣便已斥之不用,实不知,其为何会有此大逆不道之举。” “难道说,正如阿钿所言,只是他对太子不满,所以才要散播谣言?” “儿臣亦不敢如此作想,此人虽是江南人士,却是三年前来到长安求仕的,儿臣观他精于兵法,便将其收入府中做了个谋士,几年来他才能不过平平,只是儿臣愚笨,常受他言语推戴,倒对他十分喜爱,不论场合大小,时常携他同往,遂才有了,在定澜楼中,他对九娘言行轻薄一事,那之后儿臣便懊悔不已,对殿下要罚他入道观修心的决定也大为赞同,也是经由长生观里,才知道他在我面前,尽是伪装……” 说至此处,他恍然有悟,抬头道:“说不得,他因此记恨儿臣与殿下,此举正是他报复之举,要借此离间儿臣与殿下的兄弟情份,父皇,儿臣愿亲自领命前去缉拿此人。” 天子目色稍有温和,叫王内官将他扶起来,“若是如此,倒也说得过去。” 谢昭仪乍听,心中正有疑惑,她深知天子绝不会如此轻信,果真下一句便听他道:“然而叫你亲去捉拿,未免过于为难了你,当初他伪装面貌与你相处多日尚不为你所察觉,如今再改换了面容隐匿市井中,想必也不会露了马脚,便且叫御林军处理此事,你近日也疲乏多劳,听你母妃说你的左手还不曾好全了,朕给你指几个太医,你便好生在府中休养着。” 刘峤面上波澜不惊,眼中乃有感激之色,“儿臣多谢父皇。” 谢昭仪也随他谢了一声,端看天子又要执笔,母子二人便一并请辞离去了。 王内官送走二人回来时,却不见天子在案前,四顾之后才发现窗边的身影,提步过去时,见他正注视着那母子二人的背影。 “王河,谢昭仪的兄弟,可还有在家躬耕的?” 王内官忙道:“自谢娘娘的长兄受封乐陵伯后,其家中兄弟及族人已次第迁往乐陵,如今,已无亲身躬耕者。” “朕不久前听到有人称其为乐陵谢氏,乐陵谢氏,听着已颇有门阀气度了。” 王内官未敢言语,天子便回身笑道:“你这老家伙,好处占尽,却一句坏话也不肯说。” 王内官赧颜,“老奴阉人一个,是人世最末流,神仙有教训,叫老奴积些口德,好求个来世囫囵。” 天子被他逗笑,倒也不再说谢昭仪之事,只是问起太子来,“让他开口请你去取药的那个女史,是虞剑卿的女儿?” “正是。” 天子便轻叹道:“朕倒是听杨戎时常感慨,有父如此,其女应也卓然,叫太子哪日来请安时,将那女史一并带来。” 王内官笑应,看他又提步回去案上批阅,低劝了几句无果,只好叫人煮了一炉养生汤药来。 却说刘峤与谢昭仪离开紫宸殿后,谢昭仪便是满眼的心疼,“说来可恨,那什么方先生,偏偏被钿儿跟楚九娘给撞见了,他若是……” “母妃,我并没有叫方晏去行此事。” 谢昭仪愕然,她本以为,方晏是受了刘峤的指使,才有如此举动,如此看来,竟还是他人手笔? “那……难道是太子自己演的一出贼喊捉贼?方先生竟是投了他?可他人在东宫,他老师也在,……” “母妃,方先生脸上那张面具,早在长生观中便已被人揭去,他如今在我府中,已是另一番面貌,是有人,戴着他先前那张面具行事罢了。” 谢昭仪理了理才算明白,想起是楚姜与刘钿一同撞见,怀疑道:“莫非是,太子叫人前去取药之时,暗中交代了楚九娘?不然怎会如此巧合?” 刘峤眸光有些幽暗,记起方晏说过,楚姜知晓他身份,他被困长生观,是她使计,他被揭穿伪装,也是她,此次有一个顶着他面具散播谣言的人,还是被她撞破。 若一次,或是巧合,可这几桩迭次而来的,无一不是针对自己,他实在说服不了自己。 谢昭仪观他沉默姿态,又是长叹,携着他走在静默无人的宫道上,墙角几栏红花,被她翠烟衫子盖过,残落几许红,“峤儿,连太子也不曾如愿娶到楚赢,不过一个楚九娘,总是得不到的,碍了大事,又何妨顾忌。你父皇疼她不假,这疼爱,却不过是因为她父亲与舅舅罢了,杨大将军,对你也是疼爱的,这疼爱却非血缘,只是他认为你优秀卓然,甚至超过了那一位,这样的疼爱,比血缘还要紧密可靠……” 刘峤扶着她,渐也轻笑起来,“母妃说笑了,我对楚九娘,不过记着几分她少时巧合相助的恩情,哪有什么舍不舍得,杨大将军人品贵重,可不会偏向于谁。” 一语将毕,正见到了迎面而来的刘钿,她一看到兄长完好无损,便哭着扑了上来,让谢昭仪与刘峤好一番安慰。 待至刘峤回府之时,向下人询问起方晏的去向,府中却无一人知情,他心中稍有不安,去到他住处查看,推门便见满室空荡,只有一张草席落在地板上,上面遗留了一张纸条。 一位幕僚急忙殷勤捡起来,“方某无能,见权贵而生惧,长安不敢再居,谢殿下容留之恩。” 他面色顿时便阴沉下来,又有一位幕僚惊问:“不是要报仇?人跑了他要如何报仇?” “莫不是东宫细作,潜伏在殿下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