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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恩不言谢,日后还得多仰仗吕大人保全本官这条小命,哎,本官这次有惊无险,也算应了那句老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沈妉心一手挡在嘴边,朝吕布英身侧倾了倾,低声道,“不满大人说,本官可怕死的很,青墨院啥都不多,三十六间厢房各个都宽敞,你就住我隔壁,我安心。” 言罢,沈妉心朝吕布英挑了挑眉,咧嘴一笑。吕布英眉峰微皱,老母亲的话始终萦绕在心头,左右为难了片刻,道:“既如此,先生何不挑个比卑职身手更好的?” 沈妉心翻了个白眼,毫不避讳的道:“身手顶尖的给个四品小司业当护卫,那陛下谁来护?” 一根筋儿的汉子呵呵一笑,“宫中高手如云,先生多虑了。” 沈妉心哭笑不得,耐着性子解释道:“高手再多能多的过这朝中的大臣?倘若开了本官这个先例,那些比本官品秩高,闲得撑的大臣去向陛下讨高手还分的匀吗?” 吕布英垂头沉思良久,而后煞有介事的道:“先生深明大义,是卑职妄自揣度,万分惭愧。” 沈妉心侧头看着这个言辞文绉的武将,笑问道:“吕大人读过几年书?” 面无表情的汉子脸上竟有些赧羞,道:“读过三四年,父亲死后家中无力支撑,便弃笔从戎,领些微末俸禄养家糊口。” 沈妉心点点头,“这样,白日我在青墨院也无需你寸步不离,你就随宋明珏去夫子院当他的伴读,如何?” 还能这样?吕布英一脸匪夷所思,结结巴巴道:“这……先生,这……不合规矩,若是……” 沈妉心一瞪眼,“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你堂堂一个左千牛卫侍郎,入了他夫子院的大门那是给他们蓬荜生辉,光宗耀祖,一群臭嘚吧老头儿要敢说个不字,看我不踹烂他们的屁股腚!” 吕布英把卡在嗓子眼儿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这力战国子监铁李公的金嘴丹心先生一般旁的人还真是惹不起。 “吕大人呀,家中几口人,娶媳妇儿了没?”沈妉心话锋突转,笑眯眯问道。 吕布英甩着头,诚惶诚恐道:“多谢先生关心,卑职家中只有老母,功成未就不想娶妻,也无良缘。” 沈妉心哦了一声,似有些惋惜,心惊胆战的吕布英暗自松了口气。 青墨院里与沈妉心最为亲近的小侍童名唤春闹,取自江南诗人谢意的“暄风迟日春光闹,蒲萄水绿摇轻棹”,这诗情画意的名儿还是蔡寻给起的。十二三岁的少年倒是没有辜负蔡大家期望,院里最闹腾的就属他。 “先生真是好本事,出宫一日就领了个情郎回来。”春闹竖起大拇指阳奉阴违道。 沈妉心风轻云淡的从他跟前走过,电光火石间抬手就精准无误的给了少年一个暴栗,叫身后的吕布英看的直咂舌。先前那些话,若说这女先生是凭着股狠劲,眼下看来,吕布英不得不信她真能踹烂那些夫子院老儒生的屁股腚。 “少见多怪,本先生怎么说也顶着个四品司业的头衔,配个护卫怎么了?”沈妉心鼻孔朝天,春闹揉着脑袋不敢吭声。 “你带这位吕郎将去后院认个门儿,他就住我隔壁。” 春闹不甘心的嘀咕:“都住隔壁了,还说不是情郎……”话音未落,余光瞥见两道射来的寒光,春闹一步跨到面无表情的吕布英跟前,摊手笑道:“吕大人,请随小的来。” 吕布英按捺下心思,平静的点点头,“有劳。” 走出没两步,春闹似想起什么,转头对沈妉心吼了一句:“先生,宋小娘子来了,人在堂前呢。” 沈妉心听了前半句就已撩起了下摆,而后大步流星往堂前一路小跑去。沈妉心今日在朝,比青墨院的人更早一步知晓皇帝陛下赦免了陈孤月的罪,并把他丢去大理寺,继了那祖上冒黑烟的倒霉鬼大理寺卿的任职。原打算把吕布英安顿好,便去宫人所寻宋明月,再一同去天牢接人。谁知道这小妮子打的什么主意,人不管,躲在堂前做饭? 宋明月只瞧见一道残影冲入了门,定睛一看却是沈妉心。当下顾不得手上的活计,拉着人从后门出了去,屋内的厨子伙计不约而同的抹了一把冷汗。 沈妉心脸颊下巴上均有擦伤,手腕手肘上的伤口厉害些,翻起了皮rou。宋明月瞧的连连叹息,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可沈妉心仍是一副嬉皮笑脸,满不在乎的模样,她不禁皱眉:“你怎么还笑的出来?” “你才是,今个儿可是你师父重见天日,你怎么还有心思做饭,不去牢门口迎迎?”沈妉心怕她真哭出来,声东击西道。 宋明月一大早就从少年春闹口中听闻了不知经了几张嘴添油加醋传来的消息,即使不在当场也听的身临其境,惊心动魄提心吊胆,沈妉心飞身出马车那一段尤为精彩,宋明月一颗小心肝儿险些就蹦了出来,马不停蹄的就去了济天宫探皇后娘娘的口风。可皇后娘娘是何等的玲珑心思,早已猜出其来意,直接将她打发了回来,还刻意让红鸾敲打了她两句。当即,宋明月悬着的心便落了一半儿,再见到不缺胳膊少腿的沈妉心时才落下另一半儿。 “天牢不比寻常,陛下的旨意经中书舍人到门下再转交大理寺,层层审批最快也得一日。如陈孤月这等身份的人物,许是半日就能出得来。”宋明月不紧不慢的解释道,一面抬起手从宽袖里掏出个青瓷小瓶,递了过去,“一日三次,你若善忘落下了一次半次的,留了疤可别怨我。”言罢,宋明月转身刚走没两步,就听见身后跟着的脚步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