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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恐怕只能除草犁地,明日当了你的衣物,我再去村里换些种子来。” 叶小舟现在忽然又有些后悔了,但刚才把话说得那样满,叫他很不好意思开口。 “天柱……”他支支吾吾地开口,“其实也不必全当了,往后兴许还穿得上。” 景旼很了解叶小舟的脾气,明白不能一次将他逼得太紧了,那样他是会逃的。 于是他很温柔地望向他道:“傻瓜,怎么可能全当了?只有那样漂亮的衣裳才配你,等日后我们挣了钱了,我就给你买更多好看的衣裳。” 叶小舟很受感动地点了点头。 日后我们挣了钱了,这句话让他很受鼓舞——一方面,他确实相当眷恋家里那样安逸而富足的生活,但另一方面,他也迫不及待地想挣脱那个牢笼,向他父亲证明,自己不是好逸恶劳的废物,即便脱离了他,也可以过得很好。 景旼的视线落在了身前一览无余的荒地上,而后又看向了叶小舟,他像是认真思忖了一会,然后才问道:“你在前头拔草,我跟在后头犁地,成吗?” 叶小舟很有信心地一点头:“当然成了,不过是拔草而已。” 景旼却好像对他有些不放心,将动作放慢了,俯身亲自揪下了一小片杂草,算是给他演示了一回。 “要使劲,”他提醒道,“尽量连根拔起。” 叶小舟立刻点头表示此事自己完全可以胜任。 除草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复杂的活,叶小舟虽然一开始还有些笨手笨脚的,但很快他便上手了。 只是一开始叶小舟是觉得游刃有余,但后来随着日头越来越晒,汗水渐渐打湿了他的鬓角,纤白的手指上多了几道小小的口子,草叶的汁液碰到了伤口,叶小舟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疼。 一直顶着大太阳俯身拔草,这让平时养尊处优的叶小少爷两眼发黑,再加上晨起不过才喝了不到二两白粥,叶小舟直起身时忽然绊了一个踉跄。 好在景旼就在他身后,下意识地便伸手扶了他一把。 “没事吧?”他问。 叶小舟有些晕乎地坐在荒田里,抬手想抹额头的汗,但眉头稍稍一皱,却又忍住了,他闷声抱怨道:“好累啊。” “那你先坐旁边歇会。”景旼说着便扶他去了旁边的阴凉处。 而后他去取下了挂在一边矮树上的一枚布包,又从里头抽出了一条带着脂粉味的香帕,很仔细地替叶小舟拭去了额角的细汗。 景旼对叶小舟从来很上心,知道他受不了不干净的东西碰自己的脸,便总是会随身备着一块干净的小香帕。 替叶小舟擦完汗后,景旼便又提起了锄头。 叶小舟在树荫下看着田中耕作的景旼,发觉这人身姿挺拔,身量颀长,蜜色的皮肤在刺目的阳光下像是会发光,五官的线条像是被哪位技艺高超的工匠精雕细琢出来的。 他从前读书读得很糊弄,说不出来什么精妙的比喻,只觉得天下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比他再好看了。 但叶小舟也觉得这样的景旼,总像和田地是格格不入的,即便他耕地的动作很娴熟,可他瞧来确实是有异于平民的气质的。 叶小舟仔细想了想,思虑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只能将这种不自然归结于景旼错误的出身之上。 他原就想这样躲懒下去,但看见景旼还在田间大汗淋漓地耕作,又难以自抑地心疼了起来。他喝得明明还是那碗较稠的粥,对胃口不怎么大的他都还只是杯水车薪,可现在连他都饿得有些想吐了。 而景旼那么高大的人,却只喝了那与水并无二致的汤水,却要干这么重的活。 想到这里,叶小舟已经坐不住了,他终于起身又回到了田里。 景旼见他来了,面上略微有些惊讶:“你没事吧?头还晕不晕,要不还是再歇会?” “不用了,”叶小舟摇了摇头道,“我已经歇够了。” 叶小舟在田里吭哧吭哧地忙活了快一上午,听见景旼说到点吃饭的时候,比听见书院里授书的先生病了要休假还要高兴。 然而高高兴兴地回去一看,还是三碗分配不均的稀稠,不同的是里头混了点青绿的野菜。 这野菜粥是苦的,叶小舟喝第一口的时候差点便吐了出来,他一脸不可置信地问景旼:“天柱,这东西能吃吗?” 他觉得这野菜可能有毒,说不定是景旼那刻毒的老娘想毒死他,故意往这粥里头下了耗子药也未必。 景旼还没回答,那老太太便先硬着嗓子开口了:“怎么就不能吃了?这是我方才辛辛苦苦去后头山坡上挖的,天柱从小最爱吃这野菜了,天柱——你说是不是?” “嗯,是能吃的,”景旼很快便那野菜粥一饮而尽,他放下碗看向叶小舟,“但确实有些苦,你可能有些不习惯。” 叶小舟苦着脸,才终于将含在口中的那口野菜粥咽了下去,他是吃不了半点苦的,小时候生了病,那得叶府上下出动十几个家奴,将到处乱窜的他捉住,再按在床上把药灌进去,然后又被很不识相的他一口气全吐出来。 那老太太碗里的野菜粥已经见底,见叶小舟并不动作,她便一把将叶小舟那碗粥端了过去,然后倒进了自己碗里。 “娘,您这是做什么?”景旼道。 老太太很不客气地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已经到了我们云溪村,便就不再是哪家的大少爷了,你若是跟着村里别人家,说不定只能吃糠咽菜,咱家还有野菜粥,你就知足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