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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幼青一愣,明明是自己不请自来哪里轮到对方说抱歉,他赶忙摇摇头站起来:“还好。”没想到这样一动作,肚子像配合着叫屈似的,轻轻咕噜了一声,在安静的室内尤为明显。唐荼一愣,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怎么也不给你倒杯水拿点吃的……”说着便打开冰箱门拧着眉毛翻找:“刚刚在开会,她直到会议结束才告诉我有人等我。”他背对门口并没注意到他抱怨的小姑娘此刻正抱着一沓宣传册站在那里,阮幼青与她尴尬地对视几秒,许涵艺机灵地将东西都悄悄塞到阮幼青怀里,冲他吐吐舌头脚下抹油。 “我这里也没什么吃的了,下楼吃吧,这个点餐厅应该有位置。”唐荼转身,看到他怀里的东西一愣:“……她人呢?” 阮幼青指指门口:“跑掉了……” 五官偏淡的人很容易藏情绪。唐荼盯着空荡荡的门口微微抖了抖眉心,像是在阻止自己蹙眉,一如两人的初次见面。阮幼青观察过,许多成功人士都是这样做到喜怒不幸于色的,但只要足够用心观察,那些微表情小动作总会出卖他们,比如现在唐荼下意识用下排牙齿刮咬了一下上唇的唇珠,唇色白了一瞬。 “不是说吃饭么。”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突然造访连累助理姑娘,也不想让唐荼不愉快,不过等了一个多小时而已。果然听他这样一说,唐荼半垂的睫毛抬起来,冲他一笑:“走。” 楼下的餐厅他在刚开业不久时来过一回,跟杨柳一起。这次跟着唐荼坐到了半封闭的区域,私密性更好。服务员见到他们礼貌欠身,只拿了一份菜单递给阮幼青。 他轻轻推抵一下对唐荼说:“我都可以。” 唐荼点点头,扬起下巴对倾身的服务员耳语:“那还是老样子。不用上酒。” 头盘很快上来,是柚子沙拉,白色圆盘像张画布,正中间摆着一簇颜色清淡的食物像花团,一两口便可以吃光。阮幼青吃完抬起头,空间里灯光昏暗却透着融融暖意,烛光一样的质感,这样的气氛会让人神经放松,唐荼的目光也不如刚刚在办公室里那样集中了,眼角露出一丝疲惫。 “你平时都忙到这个点吗?”阮幼青问。 “不一定,不过今天不算晚,至少晚餐时间是自己的。” 阮幼青原以为画廊的工作相对轻松,毕竟愿意收藏艺术品的人在他认知中都是生活富足的上流人士,离加班这种字眼很远:“画廊,很忙?” “大部分时间还好,但最近在准备一个个人画展,我跟你提过的,诺亚布朗。去年年底我去伦敦跟他敲定了主题和时间,就在春节后一周。”他翻了翻手机日历:“还有20多天,其中还包含了几天休假。” 他说话的当下又上了一道菜,依旧是冷盘。阮幼青默默将小墨鱼沾了黑色泡沫状的佐料塞到嘴里继续听。他记得这个诺亚,唐荼之前说过他是去年Me红山沙龙奖的获奖人,这样看来年纪应该不大,毕竟这个奖设立的目的是发掘新艺术家。 “诺亚通常在下午开始画画,一直画到黎明之前,他说灵感总在夜里找他。”唐荼说话时脊背总是挺直的,阮幼青起初以为是因为西装的束缚,可他现在只穿了一件衬衣依然保持着这个姿势,即使看上去很累。 “所以你们总是顶着八小时时差在联络吗。”阮幼青问。 “嗯。他偶尔会在半夜提出细节,兴奋地给我打电话。”唐荼咬了咬嘴唇:“艺术家的情绪不能等,等一等味道就变了,所以我也不能第二天回复。” 主菜端上来了,阮幼青虽然不挑食却丝毫高兴不起来。粉色的鸭胸rou佐了些配菜,入口细嫩,味道也无可挑剔,只是跟看上去一样,温温凉凉。他习惯在冬天的晚上吃点热乎乎的东西,毕竟集装箱里呆久了很冷。 “怎么了?”唐荼见他吃了一口就看着盘子发呆,放下了刀叉:“不合胃口?” “不是。我不挑食。”阮幼青说:“就是不太习惯西餐,凉的。” “没关系,我让他们加一道雪蟹粥给你。”唐荼唤来服务员加菜,而后笑眯眯看着他。 阮幼青有些不好意思,转移话题问:“你为什么选择诺亚呢?我看过你先前的采访,这次回国是想要发掘国内的年轻艺术家,想让这里的艺术市场活起来。” “对,但不能心急,市场虽然有潜力却不是一蹴而就的。”唐荼替阮幼青加了一杯茶,自己却没添,只喝了一口半冰的柠檬水:“国内的艺术环境不太友好,大部分年轻艺术家得到的认可也不高,导致大家都很心急。好不容易熬出点名堂了就开始急功近利想涨价,不太会考虑市场,他们认为那是画廊和经纪人该考虑的事,卖不掉就是对方能力不够。但事实上要将艺术品推向大众是个缓慢的过程。” 他们边吃边聊一个多小时,鱼类很新鲜,rou类很滑嫩,配菜香料点缀得恰到好处与食材相得益彰。就是太凉了,明明吃了好多东西腹内却总有空荡荡的错觉,阮幼青等着盼着终于盼来了雪蟹粥,看着服务员帮他盛了小半碗放到面前。他捧起碗迫不及待吃了一口,蟹rou甘甜,混在炖煮开花的白米粥里,零星白胡椒带来温暖熟悉的灼烧感。 “这个好吃。”桌边蒸腾起薄薄一层雾,飘在他与唐荼中间,对方摘下来细框眼镜看着他,眼中饱含笑意。阮幼青忽然发觉服务员居然只替他盛了一碗便离开,没有管唐荼。是失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