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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亏来了。再迟一些可能语言能力都会受影响。”医生有点惋惜:“戴助听器吧。不然现有的听力还会继续退化,听不见就不会说,久了会影响智力发育和心理健康。” “助听器?”外公有些迟疑,那时候助听器这个东西在大众认知里跟老花镜一样,是为耳聋眼花的老者准备的,可他自觉失职,也怕外孙真的像医生预警的那样,变成低能人,便遵医嘱带他去配机器。 小地方选择不多,进口机太贵,而且昂贵的耳内助听器不适合生长期的小孩子,于是他们选了笨重却价格低廉的盒式助听器。医生调替他调试好的一瞬间,阮幼青吓得一把扯下了耳塞,惊恐地看着外公,那一刻,外公脸上掩饰不住的内疚和痛惜,让他硬生生压下恐惧,又将耳塞带了回去。 自此之后他又可以听清了,听清了虫鸣鸟叫,听清了电视里的流行歌与外公最爱的戏曲,同时也听清了周围的嗤笑,窃窃私语的同学在讨论他无父无母,做鬼脸的顽皮小孩说:“不管骂他什么他都会笑的,不信你看着。”他冲阮幼青喊:“小哑巴!小聋子!” 阮幼青扭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又默默关掉了助听器。 十六年过去,盒式助听器早已全面淘汰,新式助听器层出不穷,指甲盖大小的深耳道式,一劳永逸的人工耳蜗,在科技的帮助下,听障,甚至聋人都有机会做个正常人。可他依旧习惯耳背式,不易丢失,可以随时取下装到口袋里,让世界恢复安静。 周二下班,阮幼青收到了唐荼的问候。他问阮幼青要不要搬出那个寒冷的集装箱。 从阮幼青的公司到唐荼所在的艺术酒店只消二十分钟的地铁,他也不知道为何忽然想见他一面。似乎每次见到唐荼,他都会本能地忘记原本的目的,直到两人再度分开,才恍惚想起自己有许多问题没有问出口。这次他牢牢提醒自己要把想问的通通问完。 不到半小时他就迈进了酒店大堂,站在电梯口的对讲机前按了指示牌上的楼层与门牌号,很快有个女孩接起了对讲,阮幼青问她唐荼下班了么。女孩礼貌询问他的姓名,问他有没有预约。 原来平时见他是需要提前预约的。 阮幼青摇摇头,立刻又补上一句:“没有。我是阮幼青。” “那……您先上来一下吧。”本以为会被拒绝,没想到他自报家门后对方帮他解锁了电梯,在画廊门外迎他。 阮幼青走上前,看着身材格外娇小的年轻女孩踩着发亮的漆皮高跟鞋冲他礼貌微笑:“阮先生,他现在正在开电话会议,您是有什么急事么?我可以进去帮您……” “没有没有。”阮幼青忙制止她,他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便过来了,并不愿打扰别人的工作。 “这样啊……”女孩自我介绍:“我叫许涵艺,我们见过的。您的作品我也看过。如果没什么要紧事,您可以去我们顶楼等一会儿?” 阮幼青记得她,上次帮忙拿衣服的那位。他的确没什么要紧事,便跟着她进了电梯,回到唐荼那间胡桃木色调的办公间。 “那我继续去忙了,阮先生。”许涵艺一溜小跑乘电梯离开,阮幼青有些不习惯先生这个称呼。 这个房间与上次别无二致,衣架上挂着两件西装外套,他伸手碰了碰平整有形的肩膀,果然……带着一层垫肩。唐荼穿着西装的时候身材看起来很挺阔,可脱下来却单薄许多,几次接触下来那个人跟想象中大不同,阮幼青甚至已经在脑海中推翻了第一印象里成熟干练的海归精英形象。 他收回手,转身坐到办公桌前,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只蓝色八宝糖玻璃摆件,心中一惊。 这是很多人童年的味道,别的他不太弄得清,但他可以肯定蓝色是汽水味。 他捡起那颗表面覆着颗粒的八宝糖,一眼便认出这分明是自己当年的实验作品,跟陆可可书包上的是一对。那大约是他毕业之前的事了,偶然在杂志里看到日本玻璃艺术家高桥莫的作品,觉得颗粒状的雾面很有趣,让他想起了年幼时爱吃的糖果,他便试着按照杂志中说的那样,在烧制过程中洒下着色的玻璃粉,做出了一蓝一绿两颗八宝糖,统统送给了陆可可。小姑娘喜欢绿色,便天天挂在书包上,至于这颗蓝色最终去向哪里,阮幼青不得而知,合该是被陆可可扔在哪个角落里落灰了。 他握着微凉的玻璃糖果反复确认,是自己做的那颗没错,当时只是试做,形似而已,细看满是瑕疵,玻璃粉不够细腻,不够均匀。 可为它什么会出现在唐荼桌上? 第12章 猫舌 阮幼青把玩着糖果等饿了,又饿过去。期间在公司群聊里看了看老板给员工们画饼,还有半个月过年,满口雄心壮志的商人只字不提年终奖,阮幼青看得出大家都有些气馁,大部分窝在小公司的人都是得过且过。 唐荼还问他要不要搬出那个集装箱,撇开威尼斯方便的烧制玻璃环境不谈,他掂量一下自己每月到手的四千块,又对比了租房网站上的价格,如果不与人合租,根本进不了五环内,除了睡得舒服一些,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他关掉租房网站的一瞬间木门忽然被推开,很少有人把浅色西装穿的这样好看,唐荼快步走到他面前站定,皂香卷过来又散掉:“抱歉,等久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