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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齐沉默,最后一齐大笑出声。感慨是过了少女怀春的年纪,似乎也只有小时候,才会纠结爱不爱,谁爱得多谁爱得少的问题了。 “我活到现在,”艾卿说,“真的已经慢慢明白爱是一个伪命题。这个社会上,能让你产生‘我爱他’这种错觉的事太多了。我现在在感情生活里最关心的,其实只是谁能让我过得舒服。能让我觉得两个人过比一个人过好——你也知道啊。三水,工作好几年了,累死累活到现在,我真的基本上已经不缺钱了。我的物欲不强,也不缺生活动力,不缺房子和车,这些我都能自己买。我关心的,是谁能给我提供别人提供不来的情绪价值……说实话,这也就是当年唐进余打动我的地方。” “那小周呢?”江淼问,“他脾气不是很好吗?也不会让你吃苦。唉,小奶狗多好啊。” “首先他就不是小奶狗。” “……” 艾卿笑笑。 摇了摇头,又说:“而且,这怎么能一样。不是吃苦的问题。舒服不是一点苦都不能吃的意思。” 虽然的确。 谁喜欢忍饥挨饿? 谁喜欢过苦日子? 但正像是当年她选择唐进余,提前跟他挨了一回没钱的苦。只是,如今回忆起来,这种苦里却还是搀着点热乎劲的。 那时候唐进余没靠家里,光从自己身上剐钱,穷得叮当响。 拿全副身家,去拼他那个看起来没什么奔头的游戏事业,在外头还好,其实对他自己,一块钱恨不能掰成两半花。 可尽管这样,他从没忘记过任何一个节日陪她一起过,圣诞节的时候,他哄她放个袜子在床头,她说我都多大了,我才不信有圣诞老公公了。他就说你放嘛,放一个嘛。结果第二天早上醒过来,袜子里果然多了几颗千纸鹤糖。他说你别看这几颗糖小,其实功能特别多。 她问他有什么功能? 唐进余捻起来一颗银色的,说吃了这个就会变高大。 她吃了,某人突然蹲下蹲在她旁边,然后一本正经地抬头说,艾卿公主,天哪,你怎么长这么高了?得有两米了吧? 艾卿被他逗得大笑。 忍了忍,却仍是又强行憋住,摸过一颗绿色的,说那这个呢? 这个吃了会变小。 他还是一本正经。 ——那黄色呢? ——黄色的吃了会变幸福。 ——粉色呢? ——粉色的吃了会变健康。 …… 她于是随便摸过一颗,嚼碎一颗绿色的糖。嘴里带着青苹果的清香。 还以为唐进余会站在凳子上以示她真的“变小”,结果却是他忽然伸手抱住她腰,下一秒,她便两脚离地,两手乱挥着——最后勉强撑住他肩膀才稳住,被他举高高了。 这下我不是比你高了吗? 她比划着他脑袋的位置,笑说你的灵药失效了,完蛋,你这个圣诞老公公要被炒鱿鱼了。 唐进余却胸有成竹,说,小朋友才爱举高高。你看,你现在是小朋友了。 还有。 吃了黄色的糖会被亲吻脸颊。 吃了粉色的糖会得到一杯热牛奶。 吃了金色的糖,可以享用两个晚上的电视遥控控制权。 吃了蓝色的糖,他给她跑腿买半个月的早餐和夜宵,并把体重秤砸坏(并没有)。 …… 说来也怪,有钱的时候有有钱的过法,正如三十二岁的唐进余,会说什么,“我想让你陪我去纳斯达克敲钟”——但那竟然丝毫没有打动她。 真正打动她的,是没钱的时候,他买路边上两块钱一根的冰糖葫芦,也舍不得自己多吃一颗,就在旁边看着她吃。那个笑着的眼神。 所以归根结底爱有什么呢? 不过就是,出去玩惦记给你买特产,外面下雨担心你有没有带伞,连天南地北拉投资的路上,路边看见一条花色特别的狗,都要拍过来给你看看。她也是被这样爱过的。 所以,才会有时忘了人不如故,忘了今夕何夕,在他面前,她总还觉得:无论我们各自变成什么样。无论吵得天翻地覆还是离开得无声无息。但,至少曾一起走过那样的日子,又怎么可能——不对彼此留有一点无从言说的温柔呢? “我也不知道我们谁爱谁多一点,现在又是什么样的关系。甚至其实理智都是很清醒的,我知道问题没有解决。但我总还觉得,不同阶段,不同的心态,坐下来聊一聊是没问题的。” “也许他不想聊?觉得双方时机不够准确?” “好吧,也对,”艾卿点点头,“怪我没说清楚。电话里一时间也说不清游戏啊官司之类的事。也许他怕我又跟他说什么划清界限……但这男的心眼也太小了!呵呵,唐进余,我现在还是病人呢。” “我发现你真的只会骂唐进余,你从来不骂小周。” “你怎么老提小周?” 说起小周艾卿就无语凝噎:“我跟小周……唉,也是一团乱毛线,活了二十九年我还是搞不懂男人。而且小周有什么要骂的呢?” “他跟我还处在一个‘幻想’的阶段。荷尔蒙很神奇,会让人努力维持在一个完美的状态。所以他从没看过我不刷牙不洗脸起床吃早饭的样子,我也没看过他西装穿不好、穿个大裤衩出门买宵夜、创业失败一个人躲屋里哭、吵架来宿舍楼下等我结果冻成重感冒第二天吊水吊成个怨妇要我喂饭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