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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有了动静,念念动了动,两眼睁开一条缝,咧嘴便哭了两声。 郗翰之忙伸手去将念念抱在怀里,回想着方才才向乳母学的样子,左臂弯曲着托在念念头与脖后,另一手则托着她的背与臀,一下一下轻轻摇着拍着,哄道:“好孩子,不哭了。” 阿绮已下床披了件衣衫,转头去望父女二人,唇边扬起一抹笑意。 然而甫出生便能在父亲怀中安睡的念念,此刻却不如方才乖顺了,仰面躺在父亲臂弯里,不住地挥舞着手脚。 郗翰之哄不住她,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素来镇定的面容也显出一抹慌乱。 他牢牢托着孩子,生怕她一个乱动跌下去,不一会儿便感到手中的襁褓渐渐湿了一片。 他动作一滞,双眉微蹙,小心翼翼揭开包裹的襁褓,果然见到一片濡湿——原来方才是小解了,湿漉漉的布料贴在身上,自然要哭。 阿绮唇边的笑已经掩不住。 她瞥一眼郗翰之微红的俊脸,转身去取了块早已准备好的洁净素布来,想替念念换下身上的襁褓和尿布。 只是待二人将念念身上的襁褓和尿布都取下后,望着孩子光溜溜的身子,一时竟都顿住了。 二人都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 这回却轮到郗翰之轻笑了声。 阿绮双颊微红,趿履去外间将乳母唤来,认认真真跟着乳母学了一遍,方令乳母将止了哭后,又有些犯困的念念抱去隔壁辟出的静室继续安睡。 外头婢子见二人已起身了,便打了水来给二人盥洗,又将温着的饭菜送来。 二人用过晡食后,又一同在屋里坐了一阵。 阿绮给崔萱写信,将生女之事告之,郗翰之则凝神处理才送来的前方情报,昏黄烛光下,二人看来格外和谐。 到夜里临睡前,二人想着念念,一同到隔壁屋中去看了眼,在她额上各亲了亲,才回屋更衣睡下。 熄灯后,屋里一片宁静暗色,唯如霜月光洒下,镀上一层冷银。 郗翰之已不再睡在榻上,而与阿绮共枕。 他微曲着身子,自身后伸出双臂将她搂在怀里。 明日一早便要再度离开,他眼下十分想好好吻她,即便知她才生产过还虚弱,也仍想与她亲昵一阵。 可他到底还是忍住了,趁着沐浴时悄悄疏解,此刻方能安分地搂着她不动。 许是因白日睡多了,阿绮此刻却未如白日一般沾枕便睡,而是睁眼望着近处的屏风出神。 郗翰之经一整日的休息,精神也已恢复了,感受到怀中人未眠,以为她不舍得与女儿分睡两处,便以唇极轻地触了触她的耳廓,问:“睡不着吗?可是在想念念?” 阿绮静了静,暗叹一声,微微摇头,道:“我不是在想念念,我在想郎君。” 此话着实令郗翰之出乎意料,他愣在原处,一时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便在他自我怀疑时,怀中的人已经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朦胧夜色里,阿绮犹豫着,主动伸出双臂环在他脖颈处,微仰着头,轻声道:“郎君明日要走,我——我有些舍不得……” 她开口时,似是鼓足了勇气,可说到一半,声音又渐渐低了,最后三字几乎细如蚊蚋。 可郗翰之还是听到了。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表达心中不舍之意,不同于先前她努力与他如寻常夫妻一般相处时,刻意营造出的模样,这一回,是真情实意的流露。 他的眼神渐渐亮了,心底翻涌的情绪也再克制不住,一手捧住她下颚,与她鼻尖相触,呼吸交缠,细细密密吻了下去。 阿绮仰着脸,承着他突如其来,又意料之中的热情,试探着稍稍回应,却令他愈发欣喜如狂。 好半晌,他方舍得微微退开些,容她喘息。 她双眸已闪出软软水光,看得他心颤不已。 他忍不住轻蹭她鼻尖,哑着嗓子安慰:“别担心,待我此去将北方事宜了了,便是往建康去了。阿绮,到时我亲自回来,接你去建康。” 提到去建康,阿绮仍忍不住身躯颤了颤。 可她心中明白,不论如何,她总要走到这一步,将曾经深埋心底的一切抛开。 她再度主动凑近些,触了下他下唇,双臂纠住他的肩背:“好。” 顿了顿,她又依偎在他耳畔,道:“等去了建康,咱们一同去梅岭。” 梅岭,那是崔大司马与庐陵公主合葬之处。成婚第一年,二人同去时,她甚至不愿与他一同祭拜。 郗翰之已被心底涌出的狂喜淹没,搂着她一动不动,如坠云雾。 短短一天一夜,他已经历了两次狂喜,似已登人间极乐。 这种感觉,竟比在外攻略城池,收复失地更教他心颤难耐。 他已不知该如何回应,只紧紧搂着她,连声道“好”。 ☆、送别 第二日一早, 天还未亮时,郗翰之便在鸡鸣声中起来了。 阿绮还困顿着, 身子也只恢复了七八成, 遂先在床上迷糊地躺了一阵, 待他穿戴好了, 才披了件薄衫起身。 郗翰之一身银甲, 身姿挺拔, 立在屋里时看来已是精神十足。 可实际上他昨夜并未如何睡着。 妻子的那两句话, 实在令他兴奋得夜不能寐。 此刻再见她洁白面颊上因睡意而生出里昂抹粉晕的娇俏模样,他心口又是一阵柔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