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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颐幽深的眼定定将她盯着,似是要透过缭绕的水雾将她看穿。 她心思灵透,很多时候并非看不出他的打算,只是信他,信他不会害她,便是心有疑虑也都是坦荡道明,从未暗地里探查过他什么。 枉他自诩聪明,盘算权衡许久,却画地为牢,将自己困到如今这般进退两难的地步。 他唇微微勾了一下,似是想笑,却又实是没什么笑意。 “是啊。” 他慢慢应了一句,开口时胸腔微微震动,只揽着她的手臂渐渐用力。 “别有用意是真,想知你心意也是真。”他敛眸轻声又道。 陈颐本就是靠坐在暖池中的石阶上,身后便是南山悬璧,山下是一片开阔平原,他侧倚着池壁,望着山下村落间的点点灯火,神色晦暗不明。 桑萦在他怀中慢慢直起身,跪坐在他腿上,探出手将他头一点点转向自己。 “所以这次,除了你的私心以外,你的那些别有用意,可以说给我听了吗?”她轻声问。 她没等到陈颐的回答,他沉默着,眸中歉意呼之欲出。 显而易见的,他这次也不会告诉她。 桑萦松手,她有些失落,但她仍是倾身抱住他。 “那,陈颐,你不要让我等太久。” 陈颐慢慢回抱她,似是在她侧颈轻落一吻。 “这次只有私心,没有旁的。”他沉声在她耳畔轻声道。 “我的毒伤如今凡是有大的情绪波动便会发作,幼时我曾为这伤来苍云山求医,也是杜温行照料过我一阵,若认真论起,他算是我半个师父,这些事杜温行知道,但却不知我如今身体如何,他见你我这般,便引你我来此,想试探一下。” 闻言,桑萦立时从他怀中起身。 “毒伤?” 她是第一次亲口听他说,他是受的毒伤。 且这症状,同她刚看过的那册医经上的记载如此相像。 “……是卿心?” “嗯。”陈颐轻轻应了。 桑萦紧紧攥着手,抑制不住的有些颤。 又是卿心。 又是魔教。 她在意的两个人,竟都在经受这种早便应该消失在这世间的奇毒。 原来,他每次内伤发作,承受的都是这样的痛楚。 而令他这样疼的人,是她自己。 桑萦垂着头一声不吭,陈颐抬手将她头抬起,却见她已经红了眼。 竟是要哭了。 陈颐见过很多女子在他面前哭。 梨花带雨的,娇怯惹人怜惜的,哭得千人千面,各不相同,南戏班子里的名角都未必有她们会哭。 可唯有她一个,这个正坐在他腿上一声都没有的缄默少女,只是红着眼朝他望过来这么一眼,他便有一种,他此生都不会好了的错觉。 若非此刻他体内,她天命剑的内力正在经脉中流转,只怕那卿心又要发作了。 他抬手抚上她的脸,她眼睫间微微有些湿润,陈颐轻轻拭净,便听她低声道: “我没哭。” 陈颐点点头,“嗯,是水汽,暖池中太热了。” “嗯,太热了。”桑萦也点点头。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陈颐低低笑了,移开落在桑萦微红双眼上的目光,慢慢道。 “什么都可以问吗?”她看向他。 “嗯。”陈颐应了一声。 “你为何会身中这种毒?”她犹豫片刻,小声问他。 “自出生时便有。”陈颐望向池壁外南山下,平静地回答道。 他年少时也曾为此感到不公,为何他生来便要受此折磨,只是到了今时今日,卿心,连同它带来的长达二十余年的痛楚,尽数化作他经历的一部分。 “那……杜温行说的那个同样身中卿心的病人,就是你吧?” “嗯。”想到杜温行说那番话时望向他的眼神,陈颐面色淡淡,“他是故意说了试探我的反应。” “他不是你的师长吗?”桑萦有些不解。 她师门中的那些长辈,待她都是很好的,甚至有几位长老,都是百十来岁的人了,还在她小时候陪着她在玉山上上下下捉山中的灵猴玩。 “只是算是师长,但到底立场不同,各自都有盘算,不仅他有,我也有。” 陈颐声音淡淡说道:“这么多年的情分是在的,心中权衡却也是有的。我们心知肚明,倒也相安无事。” “真复杂。”桑萦低声喃道。 陈颐点点头,“是啊。” “所以陈颐,你当初原本是想要做什么呢?”她蓦地攥上他手臂。 “你想要天命剑,我一直都知晓,可便是将天命剑的心法给了你,你又能如何呢?” 陈颐看着她,而后缓缓说道:“事在人为。” “萦萦,我们该回去了。”他微笑着对她说。 桑萦点点头,正要应声,却忽地想到什么。 每次都是他引着她,也是他先抽身,好像那些情.事中,只她一人沉浸其中,他想若抽离便半分不留念。 她只看着他,不吭声也没动作。 旋即她一只手撑在他的胸口,另一只手探进他交叠的衣领,一路向下探去。 “陈颐,我还有一件事想知道,想要问你。” 他隔着自己湿透的中衣,覆住她作怪的手,微微偏头错开她盈盈的眸光,“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