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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云抿了抿唇,垂下眼睫。 不多时,赵氏与方灵便带着自家的丫鬟到了茶肆这边歇脚,刚一落座,方灵便带着些不满嚷嚷道:若我要说,雇人抬轿子上来岂不省力?也不必这般劳累。兄长不允也就算了,娘亲你怎么也不听我的? 赵氏示意丫鬟来捏肩捶背,等年伯倒了茶水来,方才慢悠悠地说道:上山求佛,自然是要讲究一个心诚的。当初你大哥春闱前,我可是一步一步亲自走上来烧香,求佛祖保佑的,这般才能灵验。 见方灵神色仍旧带着些不忿,她眉头微皱,语气也重了些:你如今倒是愈发地娇贵了,多走两步路,都不情愿了? 方灵虽骄纵了些,但却是个惯会察言观色的,见母亲不悦,随即改口笑道:哪儿有,不过是随口说两句罢了。 赵氏对自己这个女儿的脾性再清楚不过,见她乖顺后,也没再多计较,低头抿了口茶,不由得皱起眉来。 方灵见此,便又抱怨道:这茶也忒差了些。 年伯在一旁听了,和气地笑道:的确不是什么好茶,自家炒的,禁不起细品,权当是解渴了。 方灵这些年也没少见年伯,只是她向来脾性乖张,从不肯将寻常人放在眼中的,如今自然也不知道所谓体恤,嘴唇一勾,笑道:若要我说,方伯你今后也大可备些许好茶,虽说寻常人是喝不起,可总是有人能用得上的。 年伯在这里摆摊几十年了,从来都是这一种自家炒的茶,并不算讲究,所以价钱也便宜得很。 他上山下山折腾一天也赚不了多少银钱,曾有人劝过他,让他另谋生计,但他只是含笑谢了好意,并没听从。 他在这里摆摊,倒也不是为了赚银子,只是想热闹些,看着来来往往上香的人,供个歇脚的地方罢了。 对于方灵这个态度并不怎么和善的提议,年伯仍旧是笑着谢了,而后道:年纪大了,脑子也不灵光了,搞不来这许多种花样。就这么一种茶,也蛮好。 他若是真想赚钱,也就不会几十年在这里空耗了。可方灵却并没想过这个道理,只是下意识地觉着他不识抬举,不由得皱起眉来。 方灵正欲再说什么,却被自家母亲给拦了。 赵氏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在这里歇歇脚,等你大哥过来就是,哪来那么多话? 她们原是要一道上山来的,可临到山脚的时候,方晟遇着个相熟的人给绊住了,便让她们先上山来,自己随后便会追上来。 方灵挨了这么一句后,总算是闭了嘴,不再同年伯多说什么。她嫌弃这茶,不肯再碰,等得无趣,便四下看着。 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南云的背影,并着正在同年伯闲聊的萧元景。 方灵虽觉着这青衣女子的背影有些许眼熟,但却并没顾得上去细想,全部的注意力就都被萧元景给吸引了。 但凡有些眼力见的人,只看一眼,便知道萧元景绝非是寻常人。 且不论他的衣着打扮,就只那副谈吐模样,在这乡野之间,便显得格外惹眼了。再加上他相貌极好,便如鹤立鸡群似的,让人见了便难再移开眼。 方灵如今正是春心萌动,该议亲的年纪,只是向来眼高于顶,谁都看不上,便这么一直耽搁了下来。 她嘴上虽不肯说,可心中却也是暗自着急的,这次随着母亲上山来烧香拜佛,也是想要求个好姻缘却没想到竟这般巧,还没见着佛祖,倒是先见着心仪的郎君了。 萧元景却并没将方家母女放在眼中,仍旧闲心十足地同年伯闲聊着,觉察到有人正在盯着这边看时,漫不经心地抬眼看了回去,旋即又移开了目光,请年伯再添碗茶来。 南云对此毫无所觉,仍旧是低头捧着茶碗,小口地抿着茶。 可方灵却被他这一眼给看红了脸,害羞似的低了头,片刻后又忍不住瞟了眼。虽说萧元景仍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甚至没再看过来,但她那心还是久久难以平静下来。 思来想去,方灵大着胆子,悄悄地碰了下母亲的小臂。 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自然是不好贸贸然上前搭话的,若真想去打探对方的底细,也就只有赵氏这样的长辈才稳妥些。 赵氏先是有些疑惑地看了眼,及至看清萧元景的模样后,愣了下,算是明白了自己女儿的心思来。 她留着方灵,原就是想将她许配个家世好的,筹谋算计许久,所以如今对她这冒失的举动倒也并没不满,回过神后,便开始琢磨这位锦衣公子的身份来。 先前为了给自家儿女挑选合适的人家,她早就将附近一带家境尚好的人家给打听了个遍,印象中并没萧元景这样的人物。 这么说起来,就该是京中哪家的公子才对。 可若是如此,好好的,他到这地界来做什么?难不成也是为了烧香拜佛来的? 赵氏心中正暗自琢磨着,目光落到了那青衣姑娘身上后,略怔了下。她也觉着有三分眼熟,可一时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说来也巧,恰有山风吹过,将桌上的帕子吹落,南云轻轻地嗳了声,随即起身去捡。 赵氏原就是对南云极熟悉的,这么一来,再没有认不出的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