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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几人便回了文府,文清安送她回房,将要离开时,苏南叫住了他。 “清安。”她轻轻一声,带了些软糯的鼻音,“我有话想跟你说。” 文清安刚打开门,脚还未踏出门槛,苏南娇柔的声音便入了他耳。 门开了一扇,窗外凄惨的月色映在他侧脸,他脚步顿住,手还搭在门上,保持这个姿势,许久未回头。 苏南十指绞在一起,脸上挤出个很勉强的笑容:“我记起来了,之前的事。” 很轻的一句话,在这寂静的夜里却犹如雷鸣。 文清安挺如修竹的脊背弓了下去,他扶着门的手指骨突起,指尖似是都嵌到了里面。 “清安……”见他仍旧没动,背影消瘦,苏南小步走到他旁边,焦急问,“你怎么了?我扶你到床上坐下。” 苏南急将文清安扶到了床榻上,被他惨白的面色和不稳的气息吓到,忙倒了杯水给他。 文清安喝下,闭眼缓了缓气息,睁眼后对苏南笑了笑,柔和道:“我没事,南南你不要担心。” 苏南柳眉蹙起,两人坐在床边四目相对,许久又是沉默。 苏南整颗心都悬着,不停摇摆,此刻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但她深知,此时若不说,日后对他,对文府都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今晚发生的事便是例子。 她不要,不要文清安为了她再糟蹋自己。 或者说,一直在糟蹋他的,就是她苏南。 在最开始的时候,她便不应该抱着利用他权势地位的想法而嫁给他。 她对他有愧。 苏南纠结半晌,一直愣愣看着文清安那如湖泊般沉静温柔的眼睛,看着他褐色眼瞳中倒映出的自己,心脏酸涩而肿胀。 他总是给予了她最大限度的包容和温柔,即使是到现在也是如此,可她给了他什么呢。 “南南,你喜欢的是他吗?” 文清安打破沉默,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苏南一怔,瞳孔惊愕放大,白皙而精致的小脸上泛了些红,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手帕。 她知道文清安问的是谁,时至今日,她亦不想对文清安有任何隐瞒,不想对他有任何欺骗,低头思虑片刻,认真地回答了他这个问题。 “我娘亲是出身不好的妾室,我们自小在苏府便饱受辱骂和折磨,在小时候那段难熬的、地狱般的日子里,是他一直陪在我身边,为我出头,护着我不受伤害……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互相陪伴,我把他当弟弟,他叫我阿姐,我……我说不清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只是一直都会想起小时候的他,在苏府时的他,总是恍惚之间,眼前便会浮现那个小孩的身影。” 文清安苦笑,心微疼。 他没有伴她长大,未曾在她经受折磨时护她陪她,这是他无论如何都走不进她心的原因。 她的心在很小的时候便被那少年填满了。 他们青梅竹马,相依为命,羁绊这般之深,而他呢…… 将这些都想明白后,文清安的眼眸倒是变得澄明起来,阴翳消了不少。 他不是一个喜欢强求的人,对于苏南,他已经强求得够久了,现在也到时候了。 只要她过得好,欢喜快乐,他便愿意给她自由。 “我知道了,南南,你心里不必有任何愧疚。” 文清安清俊的脸苍白非常,眼瞳泛着血丝,声音却仍旧温和:“那和离书的确是我亲手写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的确写了,就凭这一点,你便不要觉得有愧于我,你同我文清安,在和离书写下的那刻,便没有夫妻关系了。” 苏南的眼泪一瞬汹涌而出,她甚至忘了要抽泣,眼睫濡湿,红唇张开,一眨不眨地看着文清安。 文清安的手颤颤抚上苏南的脸,他用指尖细细地描摹着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黛眉,她的下颌,还有她的唇……他想要将此刻她的模样深深印在心里,好让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忘记,好让她能时时入她的梦。 “南南,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对我只有感激之情,没有爱,在原先之时,你大抵也是没有想过要嫁给我,我不过是借了一些天时地利而已,可惜你我之间,终究差了些缘。” 苏南颤抖着,呜咽声渐起,眼角一汪汪水溢出,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眼。 文清安指尖反复擦拭着她眼角的潮湿,对她温柔地笑:“但南南,有句话我想告诉你,同你做夫妻的那两年,是我人生里最欢喜的一段日子,以前我是如此想—” “现在亦是。”以后也会是。 “以后也会是”这句话……他永远都不会叫她知道。 他将对她的爱深藏于心,再不会对人言半分。 第51章 “阿姐,你是我的骨髓,…… 苏南回了苏府。 宁白当了皇帝,而立她为后的消息又早已传遍天下,是以,她现在在苏府的地位和从前大为不同。 没人再敢欺负她和她娘亲,甚至连她父亲都是对她恭恭敬敬的,无人说半句的闲言闲语。 苏南挺开心的,安心在苏府住了下来。 只是,这个和宁白一起生活过的地方,到处都可以看到他的身影。 房间,书房,庭院里的秋千,还有,他离开苏府之前,他们二人所站的那棵桃花树。 越想忽略,偏偏越会想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