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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我调查过他的经历,发现他早年也曾在各种报纸上发表过文章,是个有进步思想的青年。后来承接祖业成了梨园名旦,还兴办实业做生意,同时在京中的收藏界也小有名气。这或许在你们年轻人看来是才华横溢,但要我说这个人心性不定,如果接了我的产业只怕会东一榔头西一棒赔个底朝天,所以说什么也没同意他俩的婚事。后来兵荒马乱,你母亲滞留大陆,还是嫁给了他。” 梁苏一手托腮一手端着茶杯,听得几乎入神。只听梁秋唐又道,“国内政局不稳,五十年代搞公私合营,六十年代搞运动,打到□□,前几年又搞起了什么改革开放。谁知道再过几年会不会又把我们划归为革命的敌人,把产业没收国有,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 第23章 旁听 · 在陪梁秋唐看戏之后的几天, 梁苏独自窝在和平饭店里,或者凭于鹤立留下的借书证去首都图书馆领些资料。 那日在茶馆中,梁秋唐不但告诉她有商业合同可以看, 最后还提到,她父亲在国民党撤出北平前把自己所有的收藏都运到了香港, 后来拜托给一位老友, 几经辗转到了梁秋唐手中。 或许当年他希望以此获得老丈人的认可吧,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上天没有给他正式与梁秋唐会见的机会,那一整箱价值连城的古董也只能孤零零的躺在梁秋唐多伦多的别墅里, 一转眼过了二十多个春秋。 “苏苏,等你去了加拿大,这些东西我会亲自交到你手上。”梁秋唐揉了揉浑浊的眼睛,“无论我怎么看待他和你妈的事,你父亲留给你的东西,你舅舅和我都不会染指分毫。加拿大是一个绝对现代化的社会,比北京的发展要往前几十年。如果你想换专业也没问题,该你母亲得的股份我都替你存着呢。” 从天而降的巨额财富,加上这年头许多青年梦寐以求的出国机会, 骤然扑在梁苏面前,让她一下子拿不定主意。去加拿大读法律这件事来的突然, 她需要更多时间用来思考。而且梁苏自己也明白,一旦跟着梁氏家族踏离了国土,日后再回来就困难了。 好在梁苏并没有困惑太久,她把自己一头扎入首都图书馆的烟海典籍里, 替路教授摘录了不少有价值的资料。而夜晚回到宾馆,她还得抽出时间阅读梁秋唐交给她的合同。这是一份外商投资合同, 具体条款是由商务部下属部门拟定的。梁苏看了下,国家在税收、贷款、市场等各个方面都给外国商人极其优惠的待遇,而且破天荒的,很多交易可以由美元结算,英文和中文条款均可以作为合同的作准文本。看得出来,这年头国内迫切需要增加外汇储备,也希望能引入外资促成交易,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 在从未来穿越回的梁苏看来,梁秋唐的担心实属多余。这些利好政策已经让梁青跃跃欲试,准备回大陆投资大干一场。只是老爷子执拗而古板,他不知道该如何说服。不过梁苏不打算管梁家这摊子事,她有心理准备,就算梁秋唐把属于她母亲的股份交还给她,也只打算做一个拿分红的甩手掌柜。每个大的家族桌子底下都会有许多不可说的内容,她可不想踩这趟浑水。 在图书馆整理摘录了需要的案例,回到宾馆她联系于鹤立,问对方什么时候过来拿资料。于鹤立嘿嘿一笑,说等去最高院的时候顺便给他即可。梁苏本想问问他关于去加拿大受教育的建议,结果电话那头似乎很嘈杂,于鹤立的语言也一反常态的简洁起来。梁苏想起之前于鹤立偶尔提到人多口杂的大家庭,只得作罢。 去最高院旁听那日,于鹤立开着辆半旧的夏利车,在盛夏灼热的空气中稳稳停在了和平饭店大厅前。梁苏化了淡妆,穿着白底红花连衣裙和一双黑色的坡跟皮鞋,看上去淡雅而清纯。 等梁苏款款上车,于鹤立抱着方向盘狠狠的嗅了嗅身旁的脂粉香气,边踩油门边调笑:“真不习惯这个样子的你。” “我自己开始也不习惯。”梁苏靠在椅背上,悠闲地欣赏着后退的街景,“这么过久了也慢慢被同化,或许和我中学同学骂的那样,我本来就是个资产阶级的娇小姐。” “半个月前你还说自己是苦力,这么快就脱离人民群众了?”于鹤立摇下车窗,轻快地吹了几下口哨,“我猜你最近一定遇到了一些拿不定主意的事,所以才是这副随波逐流的模样。” “他们,想让我去加拿大。”梁苏闭着眼睛,轻描淡写的接了句嘴。 这时正好路过个红绿灯,面前飞快的闪过辆摩托车,于鹤立一脚油门狠踩,把梁苏吓了一大跳。他面如沉水,一对漆黑的桃花眼中满是不甘,这些天想尽办法才获得回重庆实习的机会,不过是想多陪梁苏一年。结果梁苏毫无征兆甩来个轻飘飘的消息,可能去加拿大留学,把他的计划砸了个分崩离析。 “稍安勿躁,事情还没定。”梁苏瞟了一眼身旁的急躁少年,心底泛着甜蜜,“我还没给外公答复,你好好开车,不然还没到最高院咱们就得报销在路上。” 梁苏从包里取出准备好的冰镇矿泉水,拧开盖子递给于鹤立,“怎么说我都想把国内的大学四年读完,不过不知道加拿大认不认。目前这样子我赤手空拳过去,只怕会被视为累赘。血缘再近的亲属,如果不能彼此交换资源,靠着一点点隔靴搔痒的感情来维系,迟早会有分崩离析的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