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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得爹娘的死,记得李成暄,记得后来的一切。有时候她午夜梦回惊醒, 会怀疑自己仍旧在做梦。 但掐自己一把,能感觉到明显的痛觉,而时间也的确确在片刻的计量里流逝。不快也不慢。 她没有在做梦,诚然只有她拥有两世的记忆。 所以李成暄不记得, 也是寻常。 初雪托着下巴,又叹一声。丫鬟给赵蘩打起帘子,赵蘩手里还端了一碗鸡汤,一进门就看见女儿撑着下巴郁郁寡欢的模样。 赵蘩放下碗, 小声笑说:“谁惹我们阿雪不高兴啦?” 初雪回过神来,放下手, 看向鸡汤,转移话题:“好香。” 赵蘩给她盛了一碗, 在一旁看她喝, 见她喝得心满意足,这才和旁边丫鬟讲话。 “不过是出去了一个上午, 怎么回来就这样了?可是遇见了什么事?” 丫鬟笑说起今日之事,“回夫人话,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遇上有人欺负个老乞丐,小姐看不过眼, 正想出头呢,结果有别的好心人抢先一步了。” 赵蘩点头,“原来如此。” 她转身看着初雪,轻碰了碰她额头,生意温柔:“阿雪是不是难受了?” 初雪含糊地点头,“嗯,也不是,都过去啦,不说啦。” 赵蘩叹了声,拉着初雪的手,轻轻拍着她手背,与她说话:“恃强凌弱,以大欺小,这是不对的。阿雪看见了,觉得难受,是因为同情老乞丐,因为他是弱者。阿雪之所以难受,是因为我们阿雪善良。” 她嘴角弯了弯,表扬式地又摸了摸初雪的头,“人呢,慢慢长大就会面临很多的选择,但是阿雪要记得,一定不能忘了自己的本心。不过许多事,也并非咱们的力量所能更改,量力而行就好。” 赵蘩实在是温柔极了,初雪放下汤碗,擦了擦嘴,依赖地扑进她怀里,黏黏糊糊唤阿娘。赵蘩轻拍着她的背,与她温存了会儿,才叫她起来快把鸡汤喝了,不然就凉了。 待赵蘩走后,初雪独自在房里坐着。丫鬟被她支了出去,她坐在榻上,靠着软枕,想起赵蘩方才说的话。 善良……么? 似乎也算,在她看见那事情的时候,的确心中不平。但也有很多时候,她对那些人并不关心。 她有些烦恼,又想起李成暄,便更加烦恼。他是如何到了这里?按理说,他应当在宫里好好过他的日子才是。 瞧着他今日所穿的衣裳,材质低劣,似乎生活不大宽裕。难不成,这一次他不再是三皇子,转而成了别的身份? 初雪记挂着,下了榻,转到门口,唤来小丫鬟,叫她去帮着打听打听。 小丫鬟年纪不大,不过比初雪大三岁,也才十来岁。口风不紧,叫她去打听,转眼便被赵蘩知道了。 夜里,赵蘩来看她,打趣她:“好端端的,你打听人家做什么?” 初雪自然不可能说出真实缘由,只好胡乱编了个借口,“所以阿娘知道么?他是什么身份?为何会在这里?过得怎么样?” 她一串问题连珠炮似的抛出来,赵蘩又笑,“这么多问题,总要一个个来是不是。那李家公子,身份只怕不简单,听说本是京城大户人家家里的。不过身子不好,小时候请了高僧相看,说是必须静养。这才送到咱们这地方来了。至于旁的,我也不知晓太多,看他那样子,过得是有些凄苦的。他家里似乎只有一个奴仆,只怕也顾不上他许多,倒也是可怜见的。若是你不介意,日后咱们也请他来家里坐坐,吃吃饭。他这年纪正是长身体,这么瘦弱……” 赵蘩一面说着话,一面打着络子,问初雪意见。 初雪听得入了神,许久没说话。 赵蘩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了神,点头:“好啊。” 他既然已经不记得她了,那么许多事情也不同了吧。初雪兀自想着。 赵蘩动作倒是快,第二日便请了他来。一大清早,初雪还没起。 赵蘩问过李成暄名姓,听他说姓李,愣了愣,李虽大姓,是颇为常见。可加上他从京城来,就不那么寻常了。 她留了个心眼,预备去问问初南。但没想到李成暄坦然承认了身份,“多谢夫人,我本是当今皇上的三皇子,因身体不好,才被送来此处静养。” 赵蘩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原来是贵人,可别嫌弃我们招待不周。” 李成暄作揖,“夫人说笑了,我已经到这步田地,亦无心争夺,算不得什么贵人。还得多谢夫人招待。” 赵蘩瞧着他可怜,叹了口气,忽而想起什么,说:“我家姑娘念着你,我得请她来与你见上一见才好。” 赵蘩吩咐身边下人,去把初雪叫醒。她自然不知,闻言,李成暄窝在袖子里的手攥紧几分,指尖都泛白。 初雪尚未醒,便被丫鬟叫起来,一脸迷糊地被伺候着穿戴整齐。出了门,才听清楚话,见李成暄。 她陡然清醒过来,走路都有些不知步调,到门口,远远便看见李成暄的背影。 她走到赵蘩身边,行了个礼,“阿娘。” 赵蘩把人招揽过来,给他们俩引见:“咯,见见你心心念念的哥哥。” 初雪霎时脸红,往赵蘩身后缩,还是伸出手去,“你好呀。” 李成暄与她握手,眼神似乎有些许颤动,“你好,阿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