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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府瞬间乱了套,安王妃晕了过去,鄢纯疯了一样扑到安王身上查看伤势,哭着喊他父王,我站在一旁,握着滴血的刀,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觉得,时机好像选错了,我不应该当着鄢纯的面杀安王的,但后悔已经没用了,我正准备离开……”说到这儿,沈岸突然顿住,“鄢纯突然叫住了我,他喊我……哥。” 沈岸声音一哑,抬手碰了碰自己脸上那道疤,笑容发苦,“我以为,他认不出来了。 “他大步走过来,抓着我的胳膊盯着我使劲儿看,估计问题太多,一时也不知道先问哪个,说话颠三倒四,上一句问我戍边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下一句就是为什么要杀他父王?” “为什么?”沈岸笑了起来,声音中透露着悲凉,“我该怎么告诉他,这一切是为什么?是告诉他安王对沈家和我做了什么?还是什么也不说,就让他当我得了失心疯。” “你还是告诉他了?”简修蕴问道。 “是。”沈岸承认,随即闭上了眼,似乎不愿回忆,“我想离开,他却抓着我不放,我一时气急,将一切和盘托出。” 时至今日,沈岸一闭眼,面前还是会清晰地浮现出鄢纯崩溃的神情。 他曾悉心呵护的宝贝,在他面前寸寸碎裂。 然后就是史书上的一笔。 乾元二十三年六月。 安王鄢承泽遇刺身亡,帝震怒,下令彻查,然终无果。其独子鄢纯拒袭爵位,自毁双目,不知所踪。 只是史籍上短短的两行字,沈岸却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念出。 “自毁双目!”简修蕴低下头望着怀中的尸体,惊讶出声。 鄢纯的双目一直紧闭,所以简修蕴并没有看出来,他的眼睛竟然已经毁了。 简修蕴突然觉得心中有些难受,鄢纯自小出身尊贵,自然没吃过苦,这样的人自毁双目,离开安王府的庇护,之后的生活可想而知。 沈岸似乎说累了,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简修蕴却看到他的手在颤抖,语气中压着火,“他恨我,也恨自己有眼无珠,白长了一双眼睛却什么都看不出,所以干脆不要了!” 沈岸越说越激动,手下用力,杯子瞬间碾为碎末,“我倒是没想到,三年不见,他竟有了这么大的出息,明明之前娇气得连马步都不愿意扎,竟狠的了心自剜双目。” 沈岸站起身来,死死盯着鄢纯,眼中满是恼怒,脸却带着扭曲的笑,显得有些可怖,“他离开鄢陵的时候我等在城门口,看着他一身布衣,手持盲棍慢慢走着,有小孩儿欺负他,把泥巴扔到他身上,他躲不开,干脆不躲,任由他们欺负,我看着他风餐露宿,靠着一棵树也能睡着,连野狗都能和他夺食,明明是天之骄子,却偏偏把自己这弄成这样。” “简直有病!”最后一句话,沈岸后槽牙紧咬,明显是气急了的模样,眼眶却红了。 他撇过头,继续道:“一次,他夜宿在一家人门口。早晨,那家的刁蛮妇人端着水出来,一见他,二话不说便泼在了他的身上,我没忍住现了身,将那泼妇踹进了河里,他听见这动静,站在那儿许久,突然叫了我……但叫的却是沈岸,他说安王对不起我在先,但我也报仇了,一切到此为止,让我也不要再跟着他了,我没应,继续跟在他后面。我替他采野果,替他买饭菜,可是他一口也不吃,也不肯再同我说一句话。” “那几年我看着他走路跌进坑里,艰难爬起,我看着他被人故意绊倒,我看着他差点被野兽吃掉,直到他来了古石城,境况才稍好了些,但也只是稍好。我看不下去,又不是他欠我的,为什么他要白白赔上一双儿眼睛,所以我取了一个人的眼,给了他。” 简修蕴只觉得一颗心都提了起来,他直觉事情就是从这里起了变化。 果然,接着就听沈岸声音艰涩道:“我以为他会高兴的,谁知他一睁眼看见我,便疯了一般想要将那双眼睛抠下来,我不许,他便推开我跑了出去。我想让他冷静一下,便没有跟上。谁知再见到他时,是在山崖下,四肢碎裂,双眼鲜血淋漓。” 沈岸说着,牙齿咯咯作响,双目望向鄢纯,神色疯狂,“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好好爱惜自己?为什么非要气我?他不想活,我偏要让他活,我要把他炼成阴尸,永远的活着,不想要别人的器官,那我偏要为他做一副新的身体,除了头,每一个部位都来自别人的身体。” “哈哈哈哈……”说到这儿,沈岸突然笑了起来,声音中满是苍凉。 “我迫不及待想看他的反应,可是炼制时才发现,阴尸只有用濒死或死去不久的人才能炼成,他死去太久了,练不成了。”沈岸说着,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散去。 “我不信,于是便开始不断寻人炼制,没想到我杀光了一镇的人,都没有办法。后来想到修仙之人的金丹或许有用,便让里正去请了须臾之间的人。” 沈岸的望着他们,声音中带着挑衅,“没想到他们不仅派了金丹期,还有元婴和分神的修士,我可真是不胜荣幸。” 沈岸说完,张开了手,冲简修蕴道:“我说完了,把他还我。” 简修蕴冷冷地望着他,道:“疯子。” 沈岸眸色一暗,又一次道:“把他还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