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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燕想起这些年,风相从来不是权威的发声者,但他很包容,就如同他的理念:湖海山川皆是风过之处,人间百态方为众生世相。他给了她一个平台去见人、见识,也允许她保留俗念,坚持自我。 “我记得我第一次写封面人物时写得很长,二稿改完还有两万多字,和编辑彻夜沟通,一段一段地改,最终定稿时,我的领导告诉我,辛苦的是我们,了不起的是读者。在一个什么都讲究快的时代,他们还愿意静下心来读我们的作品,这就是我们的价值所在。 出刊后,我收到了读者的来信,那时我才发现,如果我要表达的被人看到了,哪怕只是很小一部分的人,他们懂,并且理解、喜欢,那我就会觉得这种共鸣真好。” 李望荣问:“难道你写新闻报道,写一点短文,鸡汤文,不会有这种共鸣?” “会有,但共鸣的长短深浅不一样。我不期待自己的文字有什么作用,只是喜欢这种分享的方式。就像画画,我描绘出一个人的样子,然后被别人看到,神奇的是,这个人和我们同处一个时代,却有和我们不同的活法,我们可以接近他、端详他、触摸他,这就是这份工作的有趣和美好所在。” 李望荣看着这个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几岁的女孩,这些天,他觉得她很上进,也很执拗,但她最大的闪光点是真诚。就像现在,她脸上的欣喜和投入是骗不了人的。 他好像很久没有见过这种神情了。 他把啤酒罐喝到见底,决定和她说些重要的话:“小于,我在风相待了三十年,在一线只有七八年,你是专职的记者,那我就是专职的领导,所以到了这个岁数,上面还信任我,让还做管理和创新的试验。事实上,我给不了你专业上的帮助,也压根不需要你来这里替我做些什么,但你要知道,总部要提拔人,不仅是要提拔技术骨干,也要锻炼你们的领导和应变能力。就像小李去你的位置,他不需要交出和你一样的作品,因为他是我们这里最优秀的信息统筹者和策划者,但他缺少的是严谨和细致,所以他去适应和学习……那你呢?你知道你缺什么吗?” 于燕对上他和善却带着精明的眼神:“请您指教。” “松弛。” 他含笑说:“你做事有很强的目的性,这让你能控制局面,驾驭文字,但说到底,你的心还是紧的。那请问,你既然要来这里表现自己,却不想融入我们,我们为什么接受你的表现呢?” 于燕思索良久:“主任,我……” “你叫我什么?” “老、老李?” 李望荣点到即止:“走吧,小郑点的烧烤是附近最有名的。” 于燕只好和他过去,不由得问:“我们这算公费吃喝吗?” “当然,这是专门拨下来的专项经费,只不过你们分部应该把它当成了奖金激励。” “哦。” “对了老李。” “?” “我的那几个选题……” 李望荣再次大笑:“行了,专心吃饭,团建回去后,我再找你聊。” 。 于燕第一次接触这种性格的领导,一面敬重,一面忍不住靠近。时间长了,她觉得李望荣是天生的管理者,别看私下里毫无架子,出了事绝对的以公司利益为先。就拿小郑来说,他明明上午还在和他开玩笑,下午就因为他在短文编辑上的疏漏发了脾气,扣了他两天工资。 “他就这样。”小郑倒是无所谓。于燕想,李望荣能得民心,大概不是笑面虎,而是真的公私分明吧。 也正因此,她决定按照他的指点去做。那个小李走了,她一面处理完历史遗留问题,把他这几年的短报道、热点追踪,以及上半年的优秀视频案例打包整理完毕,一面征得李望荣同意,做了几次采写。接触多了,她知道李望荣也是遥省人,同事们聚会时也会聊些八卦和家长里短,每当这时,就会有人提到她的男朋友。 于燕也想死了她的男朋友,可是她男朋友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学习,她不期待周末,只期待十一,她能安稳放假,他也没有过分的排班。 这周周五,她六点出现在大厦一楼,准备回去煮面吃,手机却响了。 “喂?” “你下班了吗?” “刚下,你呢?今天回家吃……” 一辆计程车在对面缓缓停下,从车上下来个瘦高的男人,他一手举着手机,一手去后座拿了行李箱,看到她时,他先是一愣,随即冲她露出微笑。 她睁大眼睛,木然站在原地,实际上兴奋得快要跳起来:“你、你……” “我怎么了?”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不远处却站着熟悉的人,她如梦初醒,飞奔过去将他一把抱住:“你怎么来了?” 她的惊喜溢于言表,蒋攸宁单手搂过她的腰,和她额头相抵:“我说过我会来的。” “可你没说是今天。” “今天很特别。”他早就知道她情绪不好,但一直没陪她,都是她自己消化,那他总要找个弥补的机会。 于燕笑着问:“为什么今天很特别?” “因为今天你生日,”蒋攸宁轻声说,“特别想让你快乐。” 第61章 蛋糕 于燕的住处离这里很远,每天靠地铁通勤。夕阳余晖未褪,高楼在路面铺开成片的阴影,她牵着蒋攸宁的手,走几步就转头看他,明明早上还在和她问好的人,此刻却站在她身边,实在不可思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