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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寒苑的声音洪亮,她双目囧囧有神,说到动情住处,脸上伤怀之色尽显。 坐在上首的祝眀奕手指敲打桌面的声音不轻不重,他墨色的眸子内晦暗不明。 十万大军?太子殿下? 他……失去的记忆背负着的原是如此沉重的东西。 复杂的身世,背负着万千士兵期望的前朝太子殿下,一旦承担了这人沉重的跪拜,他往后的生活,便不再有归途。 腥风血雨,朝堂更迭,他无所惧怕。但是他没办法眼睁睁的看见那人与他一并经受本不应该她背负的朝堂更迭使命,她尚那么瘦弱……。 晋安之乱的场景,他以往在富贵楼听说书先生,绘声绘色的描述过。 原只是为那样一位惊才绝艳的太子惋惜,却不料那位倒霉的太子殿下便是他自己。 如今眼前之人,找上门来,他与他的妻主往后的生活可还有安宁? 祝眀奕的神色隐匿于阴影处,他薄唇紧抿,沉默了半响,才看向范寒苑。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带着抹自嘲:“范将军所言,我俱是听懂,可是……如今我记忆全无,您所说之事,于我来说太过陌生。倘若……这记忆我不愿找回,您……与十万大军该当如何?” 范寒苑原本激动的神色僵在脸上,她万万没想到,千辛万苦将殿下找到,失去记忆的殿下,却不愿再随她回陇西,厉兵秣马,推翻乱臣贼子的政权。 她忽尔想起怀里揣着的锦囊,骆云岚在纸条上不仅留下了殿下的踪迹信息,还有一句话:“若找到所寻之人,望徐徐等待,切莫急切行事。” 原来那老匹妇早就料到,自个儿会在今日吃上闭门羹。 忘掉记忆的殿下,她得等着,可是这等待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西南大军,如今粮饷空缺。即使士兵自给自足,但是这等待的日子也定是难熬。 范寒苑一脸焦急的看过来,粗粝的厚唇张合,却发不出声音。 她捏了捏拳头,叹了口气妥协道:“臣,等殿下记起前程往事。” 祝眀奕双眸子暗了暗,他直起身,走到范寒苑近前,沉声道:“随你,往后不要再称呼我为殿下,叫我眀奕便可。” “这如何能行,微臣……” “这里是落水村,你若不想引起他人注意,言行举止一定得收敛。在我没有恢复记忆之前,谨慎行事,对你有好处。若我真正的回忆起来,愿意和你回去,那便是后话,倘若我不愿,你等着也是白白浪费时间。最后,我还需提醒你,下次若再对我妻主不敬,你便再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祝眀奕说完最后一句话,身上的冷意压过来,范寒苑无端打了个寒噤。 她心头一凛,升不起丝毫反抗之意,喏喏的应是。殿下不愿找回记忆,与那瘦弱的妻主想必分不开干系。想到此,范寒苑心头无端生出两分不悦,在殿下身前,却再不敢有丝毫反驳的神色。 殿下虽然失忆,却还是当年那位身经百战,浴血杀敌的殿下,他身上凛冽的,睥睨天下的气势,一直都在。 只是失忆后被个女君给迷惑了心智。 哎! 都说自古蓝颜祸水,如何知道殿下却被红颜给惑了心智。 范寒苑这边厢暗自叹息,她所尊敬的殿下却已经再不管她,径直出了正堂。 正午快到了,他得去灶房给他的小妻主做饭。 谢琼暖在灶房烧热水,眼睛盯着噼里啪啦燃烧的柴火,脑海内飞速转动。 她琉璃色的杏眸,折射着灶膛内忽明忽暗的火光,眸光明明灭灭。 徒然找上门的女人,方才所言之事儿,她一时也需要缓缓。 眀奕的身份,不简单,她其实早有心理准备,却不料她的心理准备尚不足。 前朝太子,《凤国山海志》里那位骁勇善战,万名敬仰的殿下,却原来在自己身边。 她特意给他留足了空间与找上门来的刀疤女人谈。心内知道,往后她恢复记忆的夫郎,怕是龙跃浅滩,未来再不能如以往这般平静。 顶着凤楚生名头的秦老大原来与自家夫郎有着血海深仇。 这恶意…… 想想,她似乎有扶额的冲动。 只是怎么办? 即使她再厌烦麻烦,可事关她自己的夫郎,她便只能支持他。不管未来他做什么样的抉择,往后的这条路布满荆棘,她也得跟着他一路披荆斩棘。 谢琼暖拨弄着灶膛内的炭火,红唇微勾,她莫测的眸子在火光中闪烁跳动。 祝眀奕披着雪花走进来时,便看见她此番神情,他犹豫的上前,蹲下身,与她的视线平齐。 “琼暖,我不要记忆,与你一起过今日这般粗茶淡饭的生活可好?今日上门之人,你我大可以全部忘记。”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有忐忑不安,又似乎带了两分小心翼翼。 谢琼暖抬起手,摩挲着他俊朗的眉目。 她冲着他裂嘴一笑:“眀奕忘了,我答应你帮你找回身世,你答应我帮我找寻镯子的秘密。你我之间,从没有谁是谁的麻烦?你如此担忧作甚?” 谢琼暖笑眯眯直视他的双眼:“眀奕在担心什么?担心倘若你这复杂的身世,将会带来麻烦重重的未来,影响到我,对不对?” 祝眀奕冷峻的脸颊几不可查抖了一下,他在她灼灼的眼眸中,低垂下头,极细微的嗯了一声。全无方才对着范寒苑时令人胆寒的威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