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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枚戒指被他在手心里握的生疼,钻石的表面光滑冰凉,多少让人安心了些。 好在他在来时的那一日仔细看过了手杖上的纹样。如今这戒指上印着的,与他在手杖上看到的如出一辙,分明是格伦家的家徽。 倘若男爵拿着本该属于他的戒指,他却根本不曾认出,那才是问题所在。 ——绝不能放松心神。 寇冬再次铭记了这一点,考验永远不知会在何时来临。 他始终站在陡峭的悬崖边上。 * 这一日的晚宴照常到来,满座仍旧是相同的宾客。唯一的区别在于,那位鸟嘴医生也出现在了餐桌上。 直到这时,他才取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相当苍白的脸,半点没有特色,看过便能被人忘掉。身子藏在宽大的黑袍下头,看不清楚身形,只是似乎有些佝偻,微弯着脊背。 他也没有去碰满桌的血rou,坐在这一群血族之间,倒像是有什么地方是违和的、与其他人不尽相同的,只一口口喝着金杯中的东西。 并没有宾客与他攀谈,他也未发出半句声音,沉默的如同一片漆黑的影子。 晚宴之后仍是舞会。寇冬这一次没有接受任何人的邀请,好在他昨晚已被叶言之咬过,证明了他的身份,也无人难为他。 只是那些恋恋不舍的视线,仍旧在他身上纠缠,不少血族干脆走上前来,请他咬自己一下。 “您真是迷人极了,”他听见男爵轻声道,目光非常黏着,紧紧地贴在他露出来的脖颈上,“若是您愿意,我其实很想品尝下您的味道。” “或者,您也可以品尝下我的。” 寇冬:“……” 他毫不委婉地拒绝了这个提议,“我挑嘴,喝不惯旁的。” 身旁围绕着的血族们跟着面露失望,贵族少年冷着一张脸,一秒都不在舞厅里待,径直摔了门出去。 寇冬:“……” 唉。 就很慌。 现在他这样子,简直像是把血族们的胃口都吊够了。万一要是一个没捂好,身份穿了帮,他岂不是会被这群早眼巴巴盯着他这盘小蛋糕的血族们生吃活吞了? 他沿着大厅边缘向前走,又看见了那位鸟嘴医生。他重新戴上了严严实实的面具,半点看不清楚面容,正站在窗前怔怔地向天上看。 寇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见了阴暗的天,萦绕着永远也散不去的、潮湿的薄雾,如同紧紧闭着的眼帘。 没有半颗星辰。 他这两天,都没在这片天空上看见过星星。 “真是个好天气。” 寇冬用了贵族间打招呼的万能句,鸟嘴医生扭头看了他一眼,复又扭转回去。 “是啊,”他头一次听到对方的声音,粗糙沙哑,如同用砂纸打磨过,“真是个好天气。” 寇冬的视线下移,发觉对方腰间还挂着一枚十字架。只是那十字架像是被摩挲过太多遍,边角都已变得黯淡,如今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半点不重要的小首饰,被医生毫不在意地挂在那里。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古堡中看到十字架。血族们不会有信仰,即便有,那也该是恶魔。 他换了个话题。 “医生的情况如何?” “谁知道?”鸟嘴医生毫不在意地答,“也许会好,也许不会好。” 他仍旧注视着苍穹,声音中含了些许悲悯。 “但是,这世间,却是永远不会再好了。” 一只浑身漆黑的乌鸦飞过了窗外,寇冬看到了无数蝙蝠的影子,扑棱棱,一群接着一群。它们近乎遮天蔽日地成片飞起来,飞过高高的林子顶端,绕着这一间矗立的古堡盘旋。 他想起自己这几日所见。人的血rou成为珍馐美食,人沦为牲畜,变为猎物,只能在血族们狰狞的口间艰难求生。 生命如同蝼蚁。 “天父厌弃了天空与大地,”鸟嘴医生低低道,那向外凸出的巨大的嘴部让他看起来格外狰狞可怖,“他永不会再回到那里。” “天父”这个词触动了寇冬的神经,他再度打量着对方,可这些话过后,鸟嘴医生便彻底闭上了嘴,一声也不再吭。 在舞会结束后,他的步伐也格外快,毫不留恋地踏上阶梯。 “等等!”寇冬叫了他两声,都不见他有所回应。 叶言之就在这时靠近了,低声问他:“怎么?” 寇冬匆匆和他说了说那个NPC的奇怪之处,“他应该知道什么,关于堕天的事。” 他望着叶言之,“我们追上去?” 叶言之点点头,道:“走。” 他们跟了上去,可那鸟嘴医生身影一闪,竟然走出了大门,径直消失在了这黑夜里。门前的男仆只让他走了出去,却将寇冬两人拦下了,“格伦子爵,您不能出去。” 寇冬有点儿着急,他指着对方的身影,“为什么他能出去?” 男仆不为所动。 “那是这里的医生,”他答道,“自然是可以回家的。” 眼看对方飘荡的黑袍就要彻底隐进林子里,寇冬心里头跟猫抓似的。他如今的形势实在太过被动,几乎是一直站在钢丝上,不知何时便会坠落。就目前看来,鸟嘴医生是最有可能知晓内情的,更重要的是,他并不站在血族那边。 这对自己的人类身份来说,无疑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