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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浔捧着手机,瞬间泄气,手机往枕头底下一塞就要睡觉。 可他睡不着。他平躺在床上,没拉严实的窗帘之间有月光泻进来。江浔看着那轮在暗云间若隐若现的月亮,摸出手机,给夏清泽发短信,问他到家了没有。 夏清泽回得很快:嗯。 江浔侧了个身,躲在被窝里并不娴熟地敲九宫格按键。他打了删,删后再输入新的,想了想还是又删了。这是部老人机,按键的声音随没明显到会隔着被窝传出去,但江浔还是蹑手蹑脚地去了卫生间,把门虚掩上,蹲在洗手台旁发了句:你见到你jiejie了吗? 夏清泽回:没有。 江浔攥着手机,漆黑一片的空间里那是唯一的光。 夏清泽:我jiejie是在我高一那年的十月离开的。 江浔看着那句话,掌心重重拍了好几下额头,自己都嫌弃自己的脑子。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夏清泽隔了半分钟后发:你别自责。 江浔挺起背,环顾左右,都要以为夏清泽就在身边看着呢,不然怎么知道他的心理活动。 夏清泽:是我很多事都没和你讲,这是我的问题,你不需要内疚。 江浔稍稍松了口气,坐在了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回了个特别古早的砖块机自带动画——一只小白兔开开心心地送上一个苹果。 夏清泽:收到。 江浔想象他输入这两个字时可能的表情,捂着嘴忍不住笑。他觉得自己还是得含蓄矜持点,就发:我会尽快找到回去的办法的。 夏清泽回:好啊,我们一起找。 江浔看着那个主语,没来由地傻笑。夏清泽又发:江浔。 江浔发“嗯嗯”,明知夏清泽看不见,还会默默在心里“恩”声并点头。 夏清泽:我没有抗拒待在这个梦境里,在山海中学的这两年,我也错过了很多。 江浔把手机拿到眼跟前,仔仔细细地看这句话。某种程度上,他是能理解夏清泽此刻的心情的。尖子班里也有原来跟他同班的,他们有时候谈起夏清泽也会觉得奇怪,说夏清泽刚入学那一个月至少会和同学一起去食堂,也挺爱笑,但半个学期过去后,他除了打篮球,基本上都是独处。 江浔原本以为夏清泽是性格使然,但如果考虑上夏樱自杀的时间点和那些书,夏清泽的高中和之后的未来都与母亲的抑郁症和ptsd紧密联系。他也没好好欣赏过山海中学的风和月,别人眼里的夏清泽高高在上于云端,却不知那云端上只有他一个人。 所以他隔了大约一分钟,又发来新的一条:我其实很想借这个机会,好好看看。 江浔手速飞快地打了句“好啊,这是梦里,我们可以胡作非为。”想了想,又把“我们”改成了“你”,然后发过去。夏清泽给他发了个“好”,江浔就继续抱着手机傻乐。他们都心照不宣地不去提海边发生的一切,只当自己是十七岁的江浔和十八岁的夏清泽。江浔很容易满足的,他现在就心满意足,想着砖块机就砖块机吧,那些短信虽然不能截图,但这个手机所有的内存可以只放和一个人的短信。他怕自己再聊下去真会激动到彻夜难眠,就回:我准备睡觉了。 他刚发过去,卫生间的门就被推开了,江浔还以为是楼管阿姨杀了个回马枪,吓得往角落里一缩,手机藏到身后,但显示屏的光还是顽强地透出来,给江浔的肩和头发打上柔光。 “你躲厕所里干嘛?”杨骋皱着眉,点开自己手机的闪光灯对着江浔。江浔被光线刺激地闭上眼,抬起双手手臂挡光。这让杨骋看清了江浔手里的砖块机,不由嗤笑一声。这是一个iPhone都出到6s的年代,江浔居然还在用老掉牙的诺基亚。 可就是这么穷酸的江浔,敲九宫格按键的时候会笑。杨骋在进来前已经暗暗观察过一会儿了,显示屏打到江浔脸上的光没有让他的笑变得狰狞,反而异样纯粹。杨骋都想不起自己上一回这么开心是什么时候了,这让他心中涌起微妙的不爽,他像个抓捕罪犯的秘密警察,企图用那束闪光灯夺走了他认为的不属于江浔的东西。 “没、没什么。”江浔适应那光线了,站起身,也不解释,出洗手间门的时候还撞到了杨骋肩膀。他是不小心的,但没道歉就钻回了被窝,杨骋站在原地愣了几秒,想到孟嘉腊那句话,觉得自己也要重新认识江浔了。 但杨骋怎么想的江浔才没工夫去关心,他点亮屏幕,点开那条未阅短信,夏清泽给他发:晚安。 江浔整个身子又缩了缩,脚趾头都高兴到蜷起。他也给夏清泽发了个“晚安”,然后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抱住被子入睡。 他睡得太舒服了,被人推搡着叫醒,他还不肯睁开眼。楼妈就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他没发烧,大着嗓门喊:“还有五分钟,早读就要开始了!” 江浔烦闷地用枕头捂住耳朵,这人都没睡清醒呢,读什么早,早什么—— 江浔从床上坐起来,扭头,楼管阿姨把她的手表给江浔看,上面显示的时间是6:55。江浔眼睛都瞪直了,阿姨一走他就开始换校服,抓着书包就往楼下跑,前脚刚冲进教室前门,后脚预备铃就响了。江浔跑得太拼劲,又没吃东西,坐到位置上后老半天没缓不过来,念英语的时候差点没干呕。他同桌也来迟了,乘着英语老师没来,正往嘴里塞没吃完的早餐,见江浔明显饿着了,就分出半个花馒头给他。江浔又下意识地拒绝,嘴巴刚张开,英语老师就进来了。这时候江浔脑筋转得快了,迅速把那半个馒头塞嘴里,另一只手握笔写单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