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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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彦道:“女孩子嘛,总是爱美的,jiejie的脸被熊掌所伤,莫说见你了,她现在除了丁太后与我还有母亲外,其余人一概不见。” 李夜城即将出征,她不能让李夜城悬心许裳的事情。 一个心有牵挂的将军,在战场上很容易发生失误,以至于丧命大败。 她不敢冒这个险。 程彦笑着道:“哥哥要早点回来,等你回来了,jiejie的脸便好了,到那时,jiejie怕是会有好多话要与哥哥说。” 李夜城剑眉微动,侧脸看向许裳窗户处的方向。 殿里的宫灯又灭了一盏,只剩下最小的一盏长信宫灯仍在燃着。 宫灯昏黄,让人瞧不清里面的情况。 如同许裳的心境一般,让他永远猜不透,更看不透。 李夜城收回目光,碧色的眼睛低垂着,道:“是么?” 程彦拍了拍李夜城的肩膀,道:“当然是这样了。” “你是男子,男子与女子想的事情不同,你哪有我懂裳jiejie的心?” “你只管放心去吧,等你回来了,裳jiejie肯定会为你庆功为你接风洗尘的。” 李夜城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走罢。” 李夜城道:“我们该去找长公主了。” 边关战事迫在眉睫,他不能继续在长信宫等下去了。 程彦颔首,跟着李夜城一同去三清殿找长公主。 程彦刚走出长信宫,便见前方朱红色的宫道上,长公主带着一队亲卫身披星光而来。 “娘。” 程彦唤了一声,连忙下了轿撵,迎了上去。 李淑一贯凌厉的面容上有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微微颔首,带着二人回到自己的宫殿。 侍从们奉上茶,便极有眼色地尽数退下。 李淑轻啜一口茶,开门见山道:“阿彦,京中之事,便需要你来多费心了。” 这句话,便是说天子执意修仙,再不会过问政事了。 程彦点头。 李淑又道:“天子不问政事,宵小之徒难免借机生事,眼下正是多事之秋,若在危难关头,你可便宜行事。” 程彦秀眉微蹙,与剑眉紧皱的李夜城交换一个眼神——如今的华京城,只怕是比兵临城下的雍州城还要危险三分。 若是不然,李淑根本不会这般说话。 翌日清晨,李淑整军,李承瑛与李夜城随军出征,李承瑾与程彦留守华京。 天子不问事,程彦虽代掌长公主辅政之权,可到底不是天家皇子,华京城中,总要有一个成年皇子出来主持大局。 温文尔雅的李承瑾是最好的选择。 此时华京城的另一角。 暮春三月,冰霜早已融化,桃李争荣,百花争妍斗艳。 左冯翊沈存剑轻轻抿了一口茶,抬眉看着面前的六皇子。 说来好笑,天子这么多的儿子之中,模样最像天子的,竟是死于长公主剑下的两位皇子,而其他的皇子,容貌更像他们的母妃。 六皇子尤甚。 那眉尾下方的一点殷红小痣,更是似足了那人的神韵。 小痣太红,如血色一般,在阳光下无声昭示着什么,只需一眼,便能将人的眼睛灼伤。 沈存剑移开了视线。 天子总嫌弃六皇子生得女气,懦弱,太像六皇子的母妃,可沈存剑却觉得,六皇子生得极好。 六皇子道:“如今长公主已经离京,光禄勋顾群又是先生的门生,华京此时只有五哥与阿彦表姐,先生以为,此时可算最好时机?” 少年年龄不大,正处于变声期,声音谈不上好听,略显沙哑的嗓音,让沈存剑不觉眉头轻动。 沈存剑道:“殿下可知天子为何留下许清源?” 私养府兵是大忌,饶是李泓再怎么懦弱无为,也无法容忍许清源的这种行为。 可偏偏,在长公主的三言两语下,李泓默认了许清源养府兵的事情。 六皇子道:“还望先生赐教。” 沈存剑道:“我大夏军队分为南北两军,北军为精锐,是荡平外寇的利剑,而南军,则是戍守华京的强盾。” “而今北狄屡犯边境,北军只得镇守边外,南军虽驻守华京,但百年来皆为世家子弟掌管,对于天子忠心,又剩下几分?” “许清源的府兵,其作用便是威慑南军不生异心。” 六皇子恍然大悟,道:“先生的意思,只有许清源带府兵离了清源,才是我们动手的最佳时机?” 沈存剑颔首,道:“不错。” “可.......” 六皇子犹豫片刻,斟酌着说道:“先生也说了,许清源的府兵是威慑南军之用,这种情况下,怎会轻易离开清源?” 沈存剑轻笑,道:“崔莘海杨奇文虽都败在了安宁翁主手上,但他们有一件事是做对了的。” 沈存剑目光悠悠,六皇子打了一个激灵,瞬间便明白了沈存剑的计划。 六皇子大惊,失手打翻桌上的茶杯。 沈存剑静静看着六皇子。 好一会儿,六皇子才回复平静,低声问道:“先生要除去长公主?” “万万不可,长公主为国家栋梁,若无长公主,边关必乱,大夏必乱!” 第105章 沈存剑瞥了一眼六皇子。 暮春三月,春风微暖, 此时又是正午, 六皇子的衣服穿的并不多,只着一件普通的皇子服, 皇子服是修身窄袖的, 当他把手放在桌上时, 便微微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胳膊来。 茶杯被打翻后, 他的手臂与衣袖便沾染上了茶渍, 像是泪痕一般印在手臂上,越发显得肌肤白如美玉。 沈存剑眉头微动。 他记忆里的那个人, 也有着这样的美玉一般的肌肤。 原本因六皇子的优柔寡断而生出的几分不耐, 此时被那亮眼的白冲散了不少。 沈存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罢了, 面前的六皇子不过十三四岁,正是少年人懵懂无知的年龄,犯上一些错误也使的, 日后他细细地教着他也就是了。 沈存剑轻啜一口茶,道:“都道长公主是大夏栋梁之才, 以一己之力支撑边关数年, 让北狄不得南下, 保大夏边境长治久安, 而我瞧着, 不过是地位使然罢了。” 六皇子蹙了蹙眉, 看了看沈存剑。 他对沈存剑, 是敬畏多于亲密的。 沈存剑的心太狠, 狠过他所认知的每一人。 长公主与程彦岂是好相与的角色?况又有李斯年在一旁虎视眈眈,可这种情况下,沈存剑依旧成了左冯翊,且让自己的门生顾群继任了光禄勋的位置。 光禄勋掌皇城禁卫,左冯翊是京师三辅之一,这两个位置至关重要,素来是夺嫡之争的重中之重,能决定一场宫变的成功与否。 可是这两个位置,却被沈存剑悄无声息地拿下了。 而且直到现在,程彦与李斯年尚且不知沈存剑是他的人,在帮助他夺嫡,仍把沈存剑当做游离于夺嫡之外的世家子弟。 这便是沈存剑的厉害之处。 沈存剑比韬光养晦更为厉害的,是沈存剑的心狠手辣。 他的母妃早死,又不得天子宠爱,这些年,他在皇城之中过得分外艰难,是沈存剑,不留痕迹地除去了那些与他为难的人,且让他的处境不曾发生任何改变,在外人眼中,他仍是那个受宫人欺凌,需要丁太后庇护着的六皇子。 正是因为如此,程彦与李斯年才不曾将他看在眼里,没有把他当成对手。 在他的认知里,程彦已经是非常厉害的人物了,斗崔莘海,除杨奇文,废李承璋,杀天子宠妃,远比他这帮兄弟出色的多,可这样的一个程彦,却被沈存剑瞒在鼓里,那么沈存剑,又该是何等的人物? 无枝可依的他,注定要对沈存剑心生敬畏。 六皇子抿了抿唇,斟酌着说辞,道:“先生,长公主镇守边关多年,非一般人所能及,先生这般看待长公主,只怕不妥吧?” 长公主的兵变逼宫,中间虽然有程彦的从中作梗,但此事仍能体现出长公主的杀伐果决——以一个不受宠公主的身份逼宫,岂是寻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此事若是失败,哪怕长公主是天家公主,也难逃一死。 更何况,在逼宫之后,她又率领将士,与北狄对峙多年。 自威震四海的镇远侯战死后,大夏对战北狄,便再也没有占过上风,而长公主掌兵之后,虽未将北狄杀得丢盔弃甲,可也稳住了局势,拦住北狄的铁骑,让北狄无法南下,也让边关的百姓过上了一段安生日子。 这样的一个长公主,显然不是沈存剑随手便能解决掉的小角色。 哪怕他心中对沈存剑颇为敬畏,可还是要提醒沈存剑,不可轻视长公主,若是不然,一朝长公主收兵还朝,等待着他的,将会是灭顶之灾——长公主已经杀了他两位兄长了,相信不会介意多杀他一个。 这般想着,六皇子说出自己的担忧。 沈存剑面带浅笑,淡淡看着六皇子。 虽然远不及李斯年聪明,但也是个好苗子。 最起码,能分得清局势。 六皇子被沈存剑看得心里有些不安,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小心翼翼道:“先生,我说错了吗?” “没有。” 沈存剑轻摇头,笑了笑,道:“殿下说的很对,长公主的确不可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