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在回南极天的途中青离微尘两人各怀心事，便也就再无交流。而匆匆离去的陆压正是算准到了青离会将微尘带回南极天，这才匆匆赶来阻止。他不知道青离心里倒底在想什么，明知道微尘不可以出现在天庭。哪怕是他的南极天，只要一出现以她自身所带的死气不需旁人出手亦会被天庭的祥和之气所伤。

    陆压速度极快，终于赶在青离踏入南天门前拦住了他。他还是以前的模样灰色道袍，未束的长发散于脑后。负手立于青离与微尘必经之处，冷冷地看着越来越近的青离与微尘。

    微尘许久未见陆压，再次相见却像过了数年。眼前浮现的又是他们最后相见的场景，一时不知如何面对他不知所措的与青离一起停在他二丈之外，双目相对却相见无言。

    “陆压道君这是拦在这里做甚？”青离道。

    陆压盯着青离冷冷道：“青离你这是做什么？你要带她去哪里？”

    “师父要带我去南极天。”微尘嚅嚅道。

    闻言陆压只是冷冷一笑，对微尘道：“小微尘你可不能上天。”

    “此事我自有计较，陆压你让开。”青离道。

    “那你与我说说你怎么个有计较法？”陆压说话间混沌已出，就这样横在青离前面：“最好说出个让我信服的理由来。”

    微尘不明白为何陆压会这么反对青离带她上南极天，她蹙眉不语只是委屈的看着陆压。时间像是凝固了般，青离终于说话了。“那你说她应该去哪里？”语气里有淡淡的嘲讽：“你将她一人丢在桃花谷便是对她好？任由她在人间游荡便是好？陆压你自栩为她着想，那你可有为她未来想过？”

    “所以你便将她带上天？”陆压反问道：“你是想千年之前的事情重演吗？”他冷冷嗤笑一声道：“可惜现在的微尘不需要跳什么诛仙台，她只要一上天待诸天神佛发现，根本就不需要她跳什么诛仙台，而是直接就地正法。”

    于是两人沉默对峙，微尘却听出其中的意思，原来她竟然是他们两人的负担，人间留不得，天庭亦留不得。“我为什么不可以上天庭？千年之前又发生了什么？”她与青离拉开了一点距离，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扫视。“什么又是跳诛仙台，而诸天神佛又为什么不待见我？”她最后的目光落在陆压身上，一字一顿问道：“我是谁？”

    陆压突地笑了，他盯着微尘目光像是一柄凛冽的刀冷静而残忍。“你千年之前是女娲后人微尘上仙，不过现在已经沦为魔道。你永远也成不了仙，只要青离一日为神你与他便一日为宿敌。小微尘你永远也不可以与他在一起。这是天命，你无法违抗。”陆压说完时，手中的混沌已经红光大作，天际隐隐有低沉浑厚的雷声传来。

    他毫不犹豫的将最坏的真相告诉微尘，在微尘满怀期待时果真如一柄利刃插入她的心脏。她不知道陆压所说的事情，她不知道什么女娲后人什么魔，耳中轰鸣的是陆压的最后一句话。

    只要青离一日为神你与他为一日宿敌，你永远也不可以与他在一起。

    这是天命，你无法违抗。

    这是天命，你无法违抗。

    她头有些疼，想笑着对陆压道你弄错了，我不是什么女娲后人也不是什么魔，我只是微尘。我也没有要违抗天命，我只是喜欢我师父，不与他成亲也可以只要让我呆在他身边就可以。可是这些话说不得，说不得。她捧着脑袋步步后退，有什么东西正强悍的想要从她身体里破体而出，她头疼欲裂。想说出口的话却变成了阵阵痛苦的长啸，眼前的一切也变成了血红色。

    她看到青离与陆压紧张的面容，看到他们正一步一步朝她飞过来，还看到天际密密麻麻的闪电在天边炸响，听到脚底轰隆隆的雷声，以及耳边呼呼的风声刮得她脸颊生疼。她看到糟糕的陌生的一切，想停下来却停不下来。所有未说出口想说出口的话皆变成痛苦长啸。

    身体不停的坠落，有黑色的雾气从她身体里冒出来，笼罩着她。然后她的身体也有了变化，先是头发，一头乌黑的头发变成了深深的暗红色，像干涸的血迹。然后是锁骨处有什么东西在黑气笼罩她全身的瞬间冲破了什么阻碍破体而出。最令她恐惧的是她的腿修长的腿变成了一条蛇尾，正左右扭动。

    她惶恐不安的伸长手臂，想要抓住青离朝她伸过来的手，却在即将碰到他手指的时候被一道横空出现的天雷从中劈开，于是她眼睁睁的看着她与青离越来越远，眼睁睁的看着围绕在她周边的闪电越来越密集。

    狂风吹乱了她的头发，狂飞乱舞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视线，身体里纠缠的疼痛亦让她双目逐渐迷茫。在闭上眼时最后的景象，是青离终于抓住了她的手，而陆压拦在他们身前举剑挡住了数十道天雷。有眼泪缓缓从闭上的眼里滑落天际，一场大雨突然而至。

    噼里啪啦的雨点敲打着大地，不过片刻街上屋顶的雨水汇成了一条小河四处流散。白郁站在屋檐下，负手静静凝望灰蒙蒙笼罩在一片磅礴大雨的天地，眉头已经蹙在一起，面色亦是难看至极。身后有人替他披上一件披风，他没有回头却准确拉住身后之人的手。低声道：“这雨来得蹊跷，不知是谁惹了天怒。”

    秦国。

    嬴政正在御书房批改奏折，一声惊雷之后磅礴大雨没有丝毫预示，突然而至。他起身走到窗前，窗外的树木叶子被打得支离破碎。不过眨眼功夫，檐下已经汇聚成一条小河，这雨让他心神不宁。

    风珈亦放下笔，侧耳凝听外面的雨声。嘴角含着一丝笑意，久等陆压不归，想来这场古怪的大雨定是与他有关。待雨过天晴想必藏了许久的秘密也会一并浮出水面。

    这场突然而至的大雨惊动了许多人，闭门修炼的罗睺，还有躁动的天庭。

    当微尘再次醒来时，雨已经停了。她静静躺在一处山洞的石床上身下铺着干枯的草。她吃力的爬起来靠着墙坐着，目光落在她的尾巴上。许久之后再次抬起头，陆压正盘膝坐在她床的另一头，他灰色的道袍上残留着大片血色，深沉的红黑色亦如她此时的头发颜色。却不见青离的身影，她记得最后抱住她的正是青离。

    掌中幻出一面镜子，她小心翼翼的抬起手臂，终于看清了镜子里的自己。面容未变，只是额间多了一朵漆黑的彼岸花，她用力擦拭，皮肤都红了，它依然还在。丑陋得像是一块长在脸上的胎记。她冷静的拔出陆压给她的那柄匕首毫不犹豫的朝额头划去，匕首却停在额头几厘米之处。

    陆压已经睁开了眼睛，脸色苍白，唇亦褪尽血色，衬得他眉目越发漆黑凌厉。微尘手中的匕首被陆压凌空抓住收入自己怀里。“这柄匕首是给你御敌，而不是自残。”

    微尘看着他不说话，冷静眸子里的偏执让陆压微微叹了一口气。他没有起身而是朝微尘招招手道：“小微尘，你过来。”微尘不语，就这样盯着他。“你不要害怕。”

    “我已经变成了一个妖怪。”微尘道：“我觉得很厌恶自己。”

    陆压终是自己起身去到微尘身边，他动一下体内便真气流转气血翻涌，哇的一声一大口温热的鲜血吐在地上。他不以为意的擦干净唇角的血渍，唇染了血总算不那么白得吓人。“这本是你原本模样。”陆压低咳几声才接着道：“这是你们女娲一族最原本的形态。”

    他低声安慰道：“小微尘你终有一天要面对这结果，你放心我会永远站在你前面保护你。”说罢他抬起手，手指覆在微尘额头，掌下有法印形成将微尘额头那朵漆黑的彼岸花隐去。他幻了一面镜子，举在微尘面前道：“你看没有了。”

    微尘一把推开他的手终是忍不住失声痛哭，陆压倾身将她抱在怀里任由她哭得像个委屈的孩子。“小微尘你要明白今日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决定的。”陆压轻声道：“还记得在那个小山村里我曾问过你的话吗？”

    “我还记得你的回答，你说若我不入魔会怎样？你说你师父教过你，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若我不入魔，谁能耐我何？你亦说过你不要死，你想陪着你师父与小白。你死了他们会难过，会想你。”

    “你看这个决定是你自己决定的。”

    “可是我不知道我竟然会变成半人半妖的样子，我不知道原来成魔是不能和我师父在一起的。”她凄然地看着陆压道：“我不知道若我成魔竟然是与我师父成了宿敌。若这样我宁愿死，我舍不得让他为难。”

    原来她所想起来的不过是轮回之后的事情，陆压不知该庆幸还是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