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大约是真的母子连心，在周悟彻底被白郁取代时，周夫人心痛得像要死去泪眼止都止不住。口里不停的叫着周悟的名字，可惜这个老妇人永远也不会知道她最疼爱的儿子再也回不来了。

    周老爷大概也是被周夫人感染了，他亦是老泪纵横，周府管家见此连忙派人去县衙找周悟回来。去的人并没有见到周悟，他被拦在后院门外，任由他怎么呼唤请求里面都只有一句话，周大人正在处理重要公务，不得脱身。

    “师父，周府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微尘侧着耳朵听着外面传来的阵阵喧哗。

    他们已经等了许久，里面的周悟与白郁还是没有出来。青离不许微尘进去看，所以他们只得一直守在院子里，此时天已经黑了。来叫周悟的周府仆人已经回去了，后来管家曾亲自来过，跪在外面苦苦哀求周夫人已经哭背气，大夫症断是因伤心过度。他们不知道周夫人为何会伤心过度而昏倒，只知道她直到昏倒时口里都还是念着周悟的名字。

    “大约真的是母子连心。”青离掐指算了一下，复而对微尘道：“她会没事的。”

    微尘点点头，目光又紧紧盯着扇门。月上梢头，寒星密布时里面终于传来响声，微尘立马站起来双手揪着衣角，心中暗暗想定要在周悟出来的第一时间和他说说话。

    门吱呀一声里面出来一个人，周悟的模样。微尘有些不确定，她问：“师父，他是周悟还是白郁？”其实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这人气质与她所认识的周悟一点都不像。

    “白郁。”青离也站起来，他将院子里的结界撤销，对现在已经是周悟的白郁道：“所有事情已经解决了，天庭再也找不到你们的踪迹。”

    白郁目光呆滞迷茫看着青离与微尘，脑子里一片混乱，自他醒来开始便有什么东西一股脑的往他脑海里横冲直撞，接着各种不属于他的记忆扑面而来。

    “周悟？师父周悟呢？”微尘一声惊呼，将迷茫混沌中的白郁一下子惊醒。是啊！他现在是周悟，脑子里那些记忆不是周悟的又是谁的。拾步下台阶，微尘还是拉着青离的袖子不依不饶地问：“周悟呢？”

    “白郁多谢帝君出手相助，除了这命不能给帝君之外，日后只要帝君需要，要白郁做什么都行。”白郁双膝跪地，整整衣襟虔诚地向青离行了一个礼。

    “你速回周府吧！”青离虚虚抬手，白郁被便一股力量拉了起来，他站直身体最后看了一眼空洞洞的房门，转身离去。

    “周悟呢？”微尘几乎要哭了，青离不知微尘与周悟什么时候感情这般深厚。他不忍心告诉微尘在白郁出来时，与他一起出来的还有周悟。而现在的周悟就站在方才白郁站的门口。“我答应要记得他的，师父。”

    “他就在那里。”青离抬手一指周悟站着的地方，此时是深夜从了月光冷清的月光便也见不到其他。微尘顺着青离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空空如也。“微尘，明日之后你便连他的样子也会忘记，关于他的事情所有人都会忘记。现在只有一个白郁，他便是周悟。”

    这话曾经听过青离说过一遍，再一次听到微尘还是有些难受。而周悟已经走到微尘与青离面前，他悲伤的看着难过的微尘，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青离可以看到已经到了眼前的周悟，他朝他点点头，周悟亦回应而后转身拉开门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飘渺如高山云雾，再也没有谁可以记得他，他就如一缕孤魂野鬼飘荡在茫茫天地间。

    白郁回周府时已经是后半夜，此时天地间一片墨色，过不了一个时辰天便会亮。他轻舒了一口气，寂寂然站在周府大门前，等待门童前来开门。

    周府一片灯火通明，白郁路过站在一起的仆人自发给他让路。他到周夫人寝室时，床前还围了一大群人。周夫人已经醒了只是依然哭个不休，白郁直接走到周夫人床前跪下，将头深深埋在周夫人怀里，颤声道：“娘。”

    哪知周夫人一把将白郁推开，悲哭道：“你不是我的悟儿，你不是我的悟儿。”

    白郁一时不备，被周夫人推倒头不小心磕到床沿头上立刻肿了一个大包。见此情景，众人眼中惊慌看来周夫人这是突然疯了，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认识了。一旁的飞儿连忙扶起白郁心疼的看着他的额头，眼泪直掉。周老爷也是慌了神，他紧紧拉着周夫人的手安抚道：“夫人，那是悟儿真的是悟儿。”

    哄哄闹闹大人小孩哭声一片，白郁擦干飞儿的眼泪，重新跪好拉着周夫人一片衣襟，低声道：“娘，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吗？”他缓缓诉说，温柔的声音如涓涓流水：“小时候我不爱念书，在学堂里老是被先生罚站挨板子，回来之后又要挨爹的罚，有时爹生气了便会罚我在书房里一跪就是几个时辰，还不准任何人看我。您心疼，经常背着爹给我送吃的，还缝了两个厚厚的护膝偷偷绑在我的膝盖上。”他似乎回忆起什么好笑的事情，轻笑了一声垂着头看着周夫人道：“后来被爹发现了，他气得吹胡子瞪眼把你骂了一顿又拿起竹条要抽我，后来还是您跑到房里收拾了几件衣物拉着我要回娘家，爹这才放过我。”

    他一直垂着头，嘴角微勾，脑海里那些关于周悟的画面栩栩如生，小小的少年躲在母亲身后，朝年轻的父亲偷偷做鬼脸。他慢慢的说着过往的事情，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关于周悟的这些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而现在这些过往就在他脑子里，每一个画面都那么清晰，竟是像他亲身经历过一般。

    外面已有鸡鸣，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户射入房间在地上印出一个小小的光斑。白郁一直在说着小时候的事情，慢慢的周夫人停止了哭泣，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只是眼睛依然还有悲伤。直至那些破晓的鸡鸣声，她才轻声道：“悟儿。”伸手拉住白郁的手，折腾了一夜终于安静的睡去。

    众人都疲倦了一夜，白郁安排众人散了。周夫人拉着白郁的手极紧，稍稍一动便会惊醒她，他只得趴在床沿，不知不觉中也睡了过去。醒来时一切都恢复原样，昨夜就仿佛一场闹剧。他找遍了肤施县也没有找到青离与微尘踪迹，吊着的心也慢慢放下，所有一切终于都尘埃落定。

    青离在天亮时便带着微尘出了城，微尘果然已经将周悟忘了。只是走出城门时，忍不住驻足回头观望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落在里面。苍术也跟在他们身后，却是不敢轻易提要将微尘带回王宫的事情。

    “苍术，你不回嬴政身边保护他，跟在我们身后做什么？”微尘看着一直跟在身后的苍术忍不住道。

    “微尘姑娘大王要我将你带回去。”苍术不好意思道。

    “你自回去吧！”青离道：“告诉嬴政现在天下正值乱世，他要微尘回去是将她至于何处？”

    苍术一凛此时确实是天下大乱，若不是战事紧张，苍术想这一次嬴政定会亲自来此将微尘接回去。他再回神时眼前已经没有了他们两人的身影，四下眺望终是什么也找不到。

    “师父我们现在去哪里？”微尘站在青离身边，他们此时正站在一朵祥云上。

    “南极天。”青离短暂说了三个字。

    微尘心里一阵欢喜，终于可以永远和青离在一起了。他们立于祥云之上，快要南极天时青离一身蓝衫变成了一袭华贵的紫色袍子，长带飘飘高冠博襟，侧脸如玉。他抿唇不语乌黑的青丝迎风而扬，冷清高贵不可侵犯。这样的青离让微尘心中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也觉得徒生一种距离感。心里突然就觉得自卑，他高高在上贵为一方之神，而自己卑微到尘埃里。欢喜的神色渐渐消散，微尘心沉如石。

    远在秦国风府的陆压，心中蓦地一沉，他正在房里教风珈画画，手中动作已经停下脸上漫不经心的笑也散去。风珈停笔不解地看着他，只见他阴沉着脸手指一番掐算之后终于变了脸。

    “怎么啦？”风珈问道。

    “无事。”陆压看着风珈微微一笑道：“你先自己画画，等会我回来检查。”说罢陆压放下笔起身，他速度极快转眼之间便消失在门口。

    风珈一直盯着他离去的背影，他一直都没有回头。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陆压这一去恐怕很难在回来。而平静了这么久的五界，恐怕这平静亦会被打破。

    毕竟魔族魔祖罗睺出来了，青丘帝姬风珈消失，女娲后人微尘上仙入魔，而人间亦战火漫延。

    这一次打破这平静的又会是谁？风珈重新执起画笔，泼毫挥墨一笔一画记忆中的青丘跃然纸上。嘴里勾起一抹笑意，看来她回青丘的时间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