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白色
人生而自由，却无处不在枷锁之中。 谁不在枷锁和羁绊中活着呢？ 好比爱情，在某个瞬间可以是一场自由的激情，而在生活的漫长范围里，它受到的约束是那么沉重。 看着这些新生的同族，他们的往日再不可回首，各自断绝了过往沉重的感情，一个个的背负上了负心之名，孤身走向了新族未知的远方。 太过深重的羁绊，对于陈威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他并不打算多做干涉，观察一个人，连带着探索他的人际关系，能给他带来很多的新鲜和快乐，不然还不如找个医疗舱来一次全身按摩。 不用经历互相磨合，不需逐渐的去了解另一个人的感受，不必跟上他的喜怒哀乐，仅在背后就能默默窥视这一切，这难道不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么。 “…… 去吧。 去做你们想做的事。” 几人便各自去了。 —————— 有相当数量的身着制式设备的人员赶来，他们有如训练有素的军队，行军扎寨也是井然有序，暗色的营帐层层围裹，周边的岗哨林立，防卫森严。 这些人紧张的做着事后的收尾工作，重型的施工智械，轻易地就补上了塌陷的坑洞，地表的建筑也被快速的一一还原。 陈威看了眼重建的街道，这里再没有一个正常人。 所有的智械都被重置了记忆，回到了事发前一天的阶段，至于人类，因为受种子的影响，记忆清除的的效果在这些新人类身上并不理想。 “该走了。” 莱耶斯的宽大黑衣在原地无风自扬，暗哑的音色听起来就像有些钝的利器，不是很清澈，让陈威有些不舒服。 “嗯。” 轰隆隆的直升机带走了第一批次的施工人员，也顺带的捎上了陈威二人，随着视界的抬高，陈威侧过身子，一手支头阖目养神。 他对着耳边聒噪的声音置若无闻，渐渐地，就要沉沉睡去。旁边的莱耶斯有些窝火，很是有些不痛快。 这人竟是如此难缠的性子。 陈威的沉默，让做惯了新人解说的死神先生有点麻爪，这眼看着就要回去了，如果他什么都不解释，不知道规矩的陈威，很有可能会闹出一些乱子。 但要是让他主动开口，岂不是很没面子…… “喂。” 莱耶斯拿着那把散弹枪敲了敲陈威的脑袋。 陈威也不恼，兴许这只是他们之间打招呼的一种方式。即便在他看来，这应该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但他其实并不能十分确定，因为在很多时候，他都不能正确的理解他人的意图。尤其是出于某些复杂感情而做出的行为。 往日里那些通过观察得出的朴实经验，才是他行动的最大依据。 虽然之前确实没有这样被人打过招呼。 “怎么了。” 陈威问道，态度温和，洵洵儒雅。 莱耶斯深吸一口气，好似被噎住了一般，“扣扣扣”的狠狠咳嗽了几下。 “你最好别跟我来这套，我亲爱的好好先生，虚伪可不是个好习惯。”莱耶斯探过头来，钢制的骷髅面具差点就要贴上陈威的脸，他重重的哼了一声后，就一言不发的回了自己的座位。 沉默很容易招人误会，陈威就有些搞不懂莱耶斯的反应，只以为这人的性格就是这样，决定不做理会的他再次合上了眼，竟真的就这么睡了过去。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觉了，往日里一闭上眼，就是身边人繁琐的心灵杂念，通感的影响让他完全寻不到一个清净之地。现在在这样的一处高空中，却是得到了久违的宁静，虽说不睡觉并不会给陈威带来多大的影响，但能小恬一会，总归是好的。 —————————————— 尤金来被艾米莉一路带回了基地。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这里给他的感觉就是，很大、很白、很圆润。 到处都是没有棱角的弧度设计，地上或大或小的房间都采用了蒙古包的半球形设计。整体选择了极具未来质感的纯白配色，墙上没有任何的装饰物，没有窗户，也没有门。 采用了大量耀眼的无影灯，走在过道上甚至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来往之人也是全身的白色调，不是医院里那种清一色的白大褂，过往的人有着各式各样的、不同风格、不同款式的衣着打扮，只不过在颜色上被统一成了单调的白色。 有的“蒙古包”只是正常房子的大小，那种一般是私人的住宅，令人瞩目的是那几座直径数百米的巨型“蒙古包”。 远远望去，就像一个个巨大的白馒头立在那里。 每一个“馒头”与“馒头”之间都有着管道使之贯通，整个基地在进了大门之后，完全就是一个连接在一块的整体。 艾米莉领着尤金来一路深入，每到一处关隘，都会被要求进行复杂的身份检查，层层递进之后，他们来到了一座巨大的馒头山跟前。 “带上这个。” 递给他一块金属挂牌，艾米莉的语气是难得一见的和煦。尤金来有些犹疑的接过了牌子，那上面是一串数字的编号。 他有注意到，艾米莉偷偷地拿出了一只口红，在给她面具上的嘴唇补了色后，又对着修容镜整了整发髻，这才施施然的继续往前走。 进来之后尤金来才发现，这巨型“蒙古包”里面竟是意外的拥挤，歪歪扭扭的楼梯在空中互相交叉，就像一根根的白线在高处蜿蜒，楼梯上有供人踩踏的电梯板，先是在入口的扶手处选择了目标房间，两人一前一后晃晃悠悠的就升了上去。 这里每一个房间都没有封闭的门，门口有个身穿白色夹克的冷峻青年候在那里，在远远地见到艾米莉后，那人点头示意了一下，就扭头先回了屋里。 “铛铛铛……” 艾米莉的金属指节在门框上象征性的敲了敲。夹克青年头也没回，只是低头专注的看着手里的文件。 有些失落的艾米莉踢了踢脚，扔下尤金来转身就离开了。 “去左边的房间，出来把检查报告拿给我看。” 还是没有抬头。 房间里的各式设备，囊括了尤金来所能想到的方方面面，不说身体犄角旮旯的各项检查，甚至还有虚拟实境专门对他的取向以及审美之类的精神方面做了详细的诊断。 将厚厚一沓报告交了过去，男人草草的看了几眼关键数据后，直接翻开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聂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