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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的苦涩酸楚,及对合真的恨意不甘在这一刻又前所未有地翻涌起来,几成惊涛骇浪之势。却闻苏合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似要讲话,心口却袭来一阵强烈的疼痛。合真捂住心口咳嗽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妖异的红潮。大公主急忙从合真怀中起身,将帕子递给那瘦弱的女子: “母妃!母妃!您又心口痛了么?母妃,您别吹风了!咱们快回去罢!” 那素色手帕的一角,绣着洁白芬芳的玉簪花。 合真以帕掩面咳过一番,玉簪花上便晕染开了可怖的暗红之色。她又虚弱地笑笑,将帕子带血的地方不着痕迹折进去,口里轻声哄道: “梓安乖,母妃没事的。只是有些着凉了。” 大公主皱着眉头:“母妃总这样不保重自己。”她恹恹地,“母妃总该心疼梓安……梓安现今只有母妃了。” 合真心中一颤,掩去面上黯然,柔声道: “听话,梓安。母妃没事呢——半夏,起风了,速带公主回去。本宫很快就来。” 半夏急道:“主子,您这身子——”却在合真温和的目光中讷讷住了声。 只好牵住大公主手,默然一礼退下。 苏合真沉默半晌,方对越荷道:“我这身子实不中用,叫越嫔看笑话了。” 第29章 重阳佳宴 假如不弄清真相、报复凶手,…… 合真与公主交谈之时, 越荷始终默然无言。 她仍沉浸在那一瞥的惊涛骇浪之中:纵大公主的身量不足看到,那一口洇染了帕子的鲜血,她却是看得清楚分明。苏合真的身子, 竟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么? 记忆里的合真, 也不过是柔弱了些,时常有个头疼脑热的。怎么一年不见,竟到了如斯境地。越荷心下有隐约的快意, 可又有着莫名的慌乱,她总不能就这样死了罢? 这算什么, 苏合真岂能这样清清白白地死去,享着尊荣美名。她原不配的——但是…… 越荷不知怎地,嗓音竟干涩起来。她勉强地笑了笑,挤出句客套话: “大公主这样懂事,娘娘很有福气。” 合真闻言,却露出几分怅然神色来:“可惜了孩子……我这身子, 照看不了她几年啦。” 越荷不能容忍自己的酸楚怜惜之情, 她别过脸: “娘娘吉人天相, 必不会有事。”敷衍的话, 连自己都不能相信。 合真望向她, 眼眸似秋水两泓。她的笑意总是那样温柔清浅:“不知怎么的, 这孩子好似很喜欢你——我也一样。越荷,别声张我咳血的事好么?” “……大公主喜欢, 是嫔妾的福气。”越荷避而不答, “嫔妾省的。” 苏合真深深看了她一眼, 唇边含笑:“多谢你体贴我。”又言:“借你姚黄扶我回宫好么?半夏才陪着公主去了,我这身子实在是——” 越荷颔了首,姚黄忙下拜:“奴婢遵命。”尽管察觉到魏紫隐晦带刺的目光, 此时也不及回应了。又闻合真叫起,姚黄忙上前扶住她:“娘娘,您感觉如何?” 合真微微喘气:“无事,我们走罢。” 越荷默在原地,看合真与姚黄的身影渐行渐远。身旁的魏紫似心中不快,轻轻“嗤”了一声。越荷无心教导于她,亦再无拜访楚怀兰的兴致,只道:“我们也回去罢。” —————— 宫里的日子实在是极相似的。 之后的一段时间,霍妩的孕吐似好转了些,责罚宫人亦少了,但请安仍是免去。仙都宫气氛渐渐地好转,而越荷日子亦过得极清闲松快。 现今她是新入宫的越嫔,颇有宠爱。既无做贵妃的事务缠身,又并不处在前世最后那些绝望痛苦的情绪之中。清净松散的日子过久了,竟有些恍惚的快乐。 然而,她亦知仙都宫绝非净土,后宫里的争斗没有一刻是休止的。而苏合真的重病、江承光暧昧的态度,以及前世的种种谜团,亦纠缠在她心头。 偶尔半夜惊梦醒来,脸上仍是湿漉漉的。 越荷知道,假如不弄清真相、报复凶手,她终不能平静。 如今她位份低微、人手有限,要查探那些被刻意隐瞒起来的真相,实在是难上加难。且又有记忆里空白的后宫一年,那些消失的嫔妃,会否知道些什么呢? 听闻,她们是被严密看守在冷宫之中的。 越荷心知,景宣六年贵妃薨逝后,宫内大批嫔妃被打落,剩下的这些除位份太低根本掺和不进去的,能够在风波中保全己身必有本事,所以也不敢小看任何人。 然而打听到的消息实在有限。 好在,总算旁的有些进展,尽管讽刺好笑了些:近日来江承光待越荷宠眷愈浓,赏赐不断。而楚怀兰经傅卿玉指点,亦决心与她们三人抱团,如此已成一小股足以自保的实力。 对于未来,越荷与仙儿之间是心照不宣的。 至少,就算不能重回前世贵妃之位,以越荷姑娘的身份,仔细筹谋,三五年间坐稳一宫主位总是有把握的。再进一步,如昭仪、妃等,则可插手宫权,调动人脉,逐渐剥开真相。 她在镜前呆坐片刻,但念一定要谨守誓言不忘。否则漫长时日里和江承光、苏合真虚与委蛇,焉知几年后的她不会面目全非呢。 只是……苏合真的身体又能撑到那个时候吗?越荷想起那方带血的帕子,不由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