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嗯、嗯嗯。” 下了车，沈茜茜特意放慢了脚步，落后陈申杰一步，与他形成一前一后的姿势。 每每她放慢脚步落后他一两步，他也就放慢脚步等她上前。她有耐心，他更有耐心。 就这样，到了餐厅门口时，两人仍是并了一排。 服务员迎上前来。 “先生小姐，请问有订位吗？” 陈申杰看了眼低着头略显局促的沈茜茜，语气含笑，“有，姓陈，靠窗的位置，桌上有朵丁香花。” 沈茜茜猝地抬头看他，恰好与他看过来的视线相撞。连忙转了头，眼角余光带过街对面，瞥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顾恒和商薇，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沈茜茜一惊，拉过陈申杰的手越过服务员就朝着餐厅内快步走。 陈申杰视线带过两人相握的手，嘴角笑意加深了些许。 坐到位置上后，沈茜茜拿起餐牌挡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眼，透过落地玻璃瞧着外面的情形。 顾恒和商薇的身形顿住了，商薇笑着说了什么，然后低下了身子。 沈茜茜低眸看去，原来是系鞋带。 紧接着，两人越来越靠近沈茜茜与陈申杰所坐的位置旁。沈茜茜刷地将餐牌竖起彻底挡住整张脸，直至两人从落地窗前擦过，她才放下了餐牌，长松一口气。 “看完了？” 沈茜茜的那口气正松到一半，突然听见这么一声，剩下的一半气儿直接岔进了气管内。 “咳咳咳咳......”接过陈申杰递上的水，她仰头喝下大半杯，才彻底缓过气儿来。 放下水杯，见陈申杰正定定地看着自己，她不好意思地抹了抹嘴，咧嘴笑了笑。 陈申杰看着沈茜茜微微地笑了，目光灼灼。 “茜茜。” “嗯？”沈茜茜又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抬眸疑惑地看着他。 “你似乎...”他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忘记了我刚刚的表白。” 沈茜茜庆幸自己已经放下了水杯并且将刚刚那口水咽了下去，不然铁定是喷出去的节奏，她心有余悸地将水杯推远了点儿。手收到一半顿住...等、等等，他刚刚说...表白？ 她吃惊地看向陈申杰，他微微笑着，似乎看明白她在怀疑什么，点了点头。 沈茜茜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低眸看着自己交错在一起的手指。 “对...” 话还没出口，就被他打断了。 “沈茜茜。”他叫着她的名字，语气那么的轻，“不要急着说对不起，你也没有什么对不起的。” 沈茜茜仍然低着头。 陈申杰顿了顿，接着说道：“我跟你表白并不是要你现在接受我。只是告知你，我陈申杰喜欢你。”他突然笑了笑，“其实这种事情我也不太有经验，不过就想着先告诉你，然后再追求你，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如果吓到你了，我跟你说声抱歉。” “不是。”沈茜茜连忙抬起头来，“你没有吓到我。我只是...只是一时没缓过来。” 陈申杰像是松了一口气般，道：“那等你缓过来了我们再谈。” 沈茜茜再次蒙了。再谈、谈什么？ 瞧她呆愣的样子，陈申杰笑出了声。恰好服务员端上了先前点的菜，他将筷子放到她手上，“先吃饭。” 沈茜茜觉得此刻也不是个说话的好时机，便立马埋头徜徉吃菜。夹菜的间隙，还偷偷抬眸瞧瞧对面的陈申杰。 其实，陈申杰真的是个很不错的人。 才华横溢、卓然出众，用在他的身上完全适用。 若是万涵她们知道如此出色的男人跟她表白，她还拒绝了，肯定会说她的脑袋被驴踢了。 可...在她还没有完完全全忘记一个人之前，又怎么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另一个人？ 想到这里，沈茜茜咬了咬唇，“陈申杰。” “嗯？”陈申杰看向她。 “我、我有一个喜欢的人，可他不喜欢我。” “嗯，看出来了。”陈申杰笑着说出这句话。 沈茜茜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见他嘴角含着的笑意，顿时伤感的情绪烟消云散。 “我是想说，”她停了停，“我追了他四年，但他连衣袖都没挥一下就离开了。”当初钱一一在她喝得烂醉如泥骂她没出息的时候说过：“人家徐志摩离开康桥的时候挥了挥衣袖都没带走一片云彩，顾恒连个衣袖都没挥一下就带走了你的魂儿。沈茜茜，你是得多有出息啊。”如今再想到这个，沈茜茜不再觉得伤心万分反而是觉得有些好笑。 陈申杰笑着道：“还会开玩笑，很不错啊。” 沈茜茜觉得这样说出来，轻松了不少，笑了笑，“他不在的时候，我偶尔会想到他，甚至有时候会产生跑到美国去找他的冲动，可这冲动每每都会被他临走前冰冷的话语给浇灭。如今他回来了，我才彻底清楚我们之间更没可能。”想到他与商薇的同进同出，想到他同商薇说话时的柔和表情，想到他对自己的冷漠态度...沈茜茜万分确信，她于他，没有任何的意义。 她停了停，“可是，同时我也清楚，我暂时还没办法完全忘记他，完全不受他的影响。先前你也看到了，他的出现总是能对我造成一定的影响。一一经常说这样很没出息，可是我也没办法。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沈茜茜颦眉思忖了片刻，“...我也不知道像什么，总之就会不由自主地去关注他，去在意他，我不知道你懂不懂。” 陈申杰定定地看着蹙着眉头有些疑惑的她，柔声道：“我懂。” 一句“我懂”让沈茜茜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仿似这么多年来的心情终于有了人理解。她弯了嘴角，荡开深深的笑意，“所以，我现在还不能接受你的心意。不过我会很努力很努力地去忘记他。”沈茜茜说这话时神色坚定，而陈申杰就看着她微微地笑着。 “嗯。”陈申杰点了点头，笑着道：“那我也会很努力很努力地来追求你。” 沈茜茜怔住，直直撞入他的眸中。若说顾恒的眸是幽深暗沉让她看不明的，那么陈申杰的就完全相反，他的眼里有着她能感觉到的柔意，让她觉得跟他呆在一起很舒服。 她笑了笑，重新拿起筷子，“吃饭。” 在两人都没注意到的隔壁卡座，顾恒握着咖啡杯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随着沈茜茜一句一句的话语而动作，指节分明的手指抚着杯身。 商薇双手捧着咖啡杯，嘴角泛着苦涩的微笑。 明明说了去隔壁街的一家私房菜馆吃晚饭，却在路过这里时突然改了主意，还特意绕了路从后门进来。她以为，是他想吃中餐了而已。原来，还是因为沈茜茜。 饭后，陈申杰送了沈茜茜回家。到了独立别墅前，他停下车。 沈茜茜解开安全带，“挺晚的了，你快回去吧。谢谢你的晚餐。” “茜茜。”陈申杰叫住她。 沈茜茜保持着一条腿踏出去的动作，转回头看他。 衬着月光的夜色，转身微笑的她，如八年前的那个夜晚。陈申杰握着方向盘的手动了动，有那么一刻，他很想拉住她，可最终他只是压抑下心中的冲动，笑着道：“明天见。” “明天见。” 沈茜茜站在原地，看着黑色的车子驶远，正准备往内走，却突然被一只手拉了过去。 下意识地想要尖叫，音还未出嗓子便被堵住了。 “唔...”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一时之间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已然忘了做任何的反应。 良久，顾恒松开了被钳制在自己怀内的人，退离一步。 “你...”沈茜茜嘴唇嗫嚅了半晌，才吐出这么一个单音。 顾恒站在距离她一步远的位置处，右手还撑在她脑袋旁的墙壁上。 “你喝酒了？”沈茜茜突然紧张起来，唇齿间传来的酒味儿让她彻底清醒了。说罢伸手要去扶顾恒，却被他握住了手腕。 “别碰我。” 沈茜茜的眼里闪过一丝受伤的情绪，稍纵即逝。 “我不碰你，我找司机送你回家好不好？” 顾恒神色复杂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松开了她的手，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沈茜茜不放心地跟上，要去扶他，可想到他刚刚那句带着不耐烦语气的“别碰我”顿住了手，只能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刚过拐角，便瞧见了他那辆黑色的路虎。正准备走上去告诉他他现在不能开车让她送他，却见车门从内打开了，商薇急急忙忙地从车上走了下来，到他身边扶住了他。瞧见他身后的沈茜茜，点了点头。 沈茜茜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眼睁睁地看着商薇将他扶上车，倾身替他绑好安全带，绕过来走到驾驶位再次冲她点了点头，然后开车远去。 一股酸涩的感觉涌上鼻头和眼睛，沈茜茜抬起头仰望着天，喃喃道：“没什么的，没什么的。” ☆、第十一章 有一种忧伤 【有一种忧伤叫做，我回你是秒回，你回我是轮回。】 那夜，沈茜茜做了一个梦，一个由现实衍变而来的梦。 梦里，她还在c大。 那个时候她刚上大二，还沉浸在已经大四的顾恒决定留校读研因而她还能继续与他呆在一个学校的喜悦当中。 早晨七点，沈茜茜的闹钟响了。她从被子里探出手来，摸索了半晌终于将闹钟关掉了。 虽然已经是三月，可c市显然还没从寒冬中走出来，冰冷的空气让她极其迅速地将手又缩回了被子里。过了五分钟，闹钟再次响起。 沈茜茜刚探手出去，便听见邻床的钱一一明显还没睡醒且带着怒气的声音，“沈、茜、茜，大清早的想死啊。” 瞬时，沈茜茜的睡意全无，并迅速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当然，不是因为钱一一的怒气。“大清早”三个字仿似一把钥匙，开启了她大脑深处的记忆之门...在短短几秒之内，沈茜茜昨晚的记忆梳理了一遍，顿时想了起来为何要设置如此早的闹钟——顾恒。 多亏了夏晨，沈茜茜得知顾恒从今天起会到c市的亨泰投资有限公司实习。而多亏了自家大哥，她在昨晚得到了进入亨泰打工的机会。 不消一会儿，沈茜茜洗漱穿戴完毕，将自己裹得跟个粽子似的出了门。 刚出宿舍楼大门，一阵寒风迎面而来，沈茜茜将围脖再拉高了些，将帽子再拉低了些，只露出一双眼睛，加快脚步朝着地铁站的方向走。 现在快点儿赶过去，应该是能遇见顾恒的。 走了十多分钟，终于瞧见了那个熟悉的颀长身影。 沈茜茜放慢脚步，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跟在他身后。他的步伐很稳，一步一个脚印，印在被雪铺满的地面上。而沈茜茜，每一步都踏在他的脚印之上，每踩上一步，嘴角的笑意就加深一分。 终于到了地铁站。 沈茜茜躲在左边人群中，看着右侧不远处顾恒一身西装，外面套着灰色的大衣，虽然站在人群中，可总能被一眼瞧见。干净利落的短发，修长好看的手指，笔直挺拔的长腿... 沈茜茜正沉迷于顾恒的“美色”当中，地铁到站了，身后人群蜂拥而上，她被迫着上了地铁，好在人多，并没有被推到，只是一个晃眼再往右侧瞧去时，已经失去了顾恒的身影。 按刚刚的位置，他只能是上了隔壁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