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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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我还不会让你活下去。你隔壁那屋子里关着的是和你一块被擒住的人,他基本上该招的招了,不该招的一个字也没招,这才是好奴才,不过……你能活,他却得死。” “你与他的下场还有一处不同……” 侯文极起身,缓步走到罗二郎身前不远处停住脚步,看着那血糊糊的人温和道:“非但你能活下来,今儿你招供的一切我都不会说出去。到了我这,这秘密也就被封住了。隔壁那个人没招出他主子,但他主子必然要受到牵连。你招了你的主子,我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多……多谢!” 罗二郎艰难的抬起头,想看清自己面前的人是谁。 “不客气。” 侯文极笑着说道:“让你活着,是因为你有用。不牵连你主子,是因为你主子有用。只要你活着,我什么时候想让你主子倒霉都可以。或许明天,或许后天,又或许是他离开京城之前,我若是拿着你的口供给他看看,你猜他会什么反应?” 罗二郎的眼神里闪过一种恐惧,看向侯文极的目光中都是哀求。 …… 不等罗二郎说什么,侯文极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他一定会很恨你,恨不得扒了你的皮,吃你的rou喝你的血。我听说小罗将军有他爹一半的阴狠,倒是让人刮目相看呢。我想如果我对小罗将军说了,他会不会求我不要揭穿他?他再阴狠,也不敢对我如何,只能求我。” “如果,我把你的口供给雍州城里的罗将军看看,你猜他会怎么做?重演一回二十几年前的戏码?亲自杀了你家主子,然后再来一次负荆请罪?也许有可能,不过在他来京城之前,一定会先把你的家人杀一个干干净净。” “所以。” 侯文极说道:“手里有你的画押口供,不用说你,罗耀父子都会忌惮我,会向我示好,甚至不惜花大价钱收买我,倾家荡产也不一定做不出来。刚才我让你猜的,你心里肯定想罗耀现在依然能做得出来杀子的事。对不对?” 罗二郎颤抖着点了点头,不敢说话。 侯文极却摇了摇头:“你错了,罗耀现在做不出来。二十几年前他可以,因为他可以再生一个儿子。他运气不错,连着生了七个闺女总算又有了个不算太笨的儿子。现在……他老了,即便还能生,难道他还能支撑到第三个儿子长大成人?他不是当年的罗耀了……人一老,顾虑就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胆小。” “为了不失去儿子,不失去他现在拥有的一切地位和荣耀。哪怕我让罗耀帮我做一些事,罗耀应该都不会拒绝。” “罗耀不会拒绝,罗文就更不会拒绝。” “因为你这样一个卑微的小人物,因为这样一份口供,我手里相当于攥住了老罗将军和小罗将军两位大人物的命脉,真值了。你自己难道不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一个家奴,也能有扳倒一大一小两个主子的机会。” 罗二郎嘴角抽搐着问:“你……你想要挟我家公子和老爷,为你做事!” “我可没那个胆子。” 侯文极笑了笑道:“都是为陛下做事。不过,我大内侍卫处很有兴趣和军方的将军们私底下有些什么协议,对双方都好的协议。尤其是罗耀将军这样武功盖世军威显赫的大将军,罗文这样前途无量一片锦绣的新贵,我都愿意合作。而你应该自豪,因为你比他们两个都重要,如果他们两个不听话,我再把你送到太极殿上,让你当着皇帝陛下的面说,好不好?” “别想咬舌,也别想自尽。” 侯文极轻蔑地看了看罗二郎:“你这条命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有口供就足够了。而且只要我愿意,虽然雍州地处西南边陲,但用不了一个月,你爹娘和你meimei的人头就能送到你面前。好好活着吧,以前是为了罗家人,现在是为了你自己。你白痴的供出你主子,我希望这次你聪明一回,好好想想自己该怎么做。” 罗二郎的眼睛里一片死寂,看不到一点生机。 他怕了,真的怕了。 之前的求生欲望让他招了供,现在他开始后悔自己怎么没死。 正在这个时候,大内侍卫处七大千户之一的神眼刘独秀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摞卷宗。 “镇抚使,鹰鹫案子的全部卷宗整理好了。” 侯文极嗯了一声,接过来看了看随即夹在腋下。他看了一眼罗二郎,吩咐刘独秀道:“给他治伤,给他饭吃,给他酒喝,如果他想找女人,也给他。让他好好地活着,咱们以后还得仰仗罗二郎这位好汉帮忙呢。” “喏。” 刘独秀应了一声。 侯文极转身往外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下吩咐道:“明儿一早给我约新晋的四品郎将罗文罗将军,在客胜居要一桌体面些的席面,就说我有要事找他商议。” “喏。” 听到这句话,罗二郎的身子猛地一颤,竟是吓得昏了过去。 “这个人还活着的事谁也不要告诉。” 侯文极低声对刘独秀说道:“罗指挥使,也不要告诉。” …… 东二十条大街上唯一没挂着招牌的店面就是方解的铺子,已经租下来这里十来天的时间,他似乎又不着急做些什么买卖来补贴用度了。虽然他从樊固带来的银子已经不多,最起码连收买一个六七品的小吏的银子都不够。 为了照顾大犬,他还雇了两个下人。一个小书童,一个小丫鬟。 这两个下人平日里也没什么事做,除了打扫打扫屋子就是照顾不能起床的大犬吃喝拉撒睡。其中必做的一件事,就是为大犬炖rou吃。 方解最近倒是喜欢上了门口的热汤面,再配上一笼包子,美美的吃上一顿,肚子里暖烘烘的十分舒服。 傍晚的气候凉爽了不少,方解心情似乎也不错。和沐小腰沉倾扇他们三个在门口的小吃摊位上找地方坐了,点了几个凉菜,却没有要酒。沐小腰正在戒酒,方解可不想勾起她的馋虫。 饭菜还没上来的时候,一位不速之客很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方解身边。 “他娘的,热死了!” 来人毫无风度的解开自己的衣衫口子,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肥rou。 “项青牛,你不在清虚观吃香喝辣,跑这里做什么?我可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 方解笑着问了一句。 “哎呀,你个没良心的!” 项青牛瞪了方解一眼微怒道:“老子救了你一命,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居然吝啬到连饭都不管,还有没有人性?” “管!” 方解点头道:“热汤面,小笼包。” “面三碗,包子五笼!” 项青牛不客气的招呼老板道:“有酒么,打二三斤上来!” “酒……” 沐小腰幽幽的重复了一遍,眼神亮的吓人。 “你想死么?” 方解问项青牛。 项青牛本来就怕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见沐小腰的表情吓人,他立刻摇头道:“不想死!” “不想死就别提酒字!” 方解笑着说道。 项青牛委屈的看了一眼沐小腰,然后转头对那老板说道:“酒不要了……给来两壶辣水,你懂得……” 第0099章 吃哪儿补哪儿 方解瞪了一眼项青牛,只说了一句话就让项青牛打消了冒死也要喝酒的念头。 “酒钱我不付。” 听到这句话,项青牛顿时萎了。他有冒死喝酒的勇气,但绝没有自己掏银子买酒喝的魄力。要知道在西北的时候,能攒下那么多银子全归功于他的抠门。而且他攒银子是为了他必须要去做的事,无论到什么时候他都不会后悔去做的事。 “你没事不会跑来我这里。” 方解将先上来的一碗热腾腾的汤面推到项青牛面前,递给他一双筷子问道:“说吧,什么事,劳动您的大驾跑来我这。要是来得瑟清虚观的伙食有多好的,我保证把你脸打成屁股形,然后在你屁股上挖出五官来。” 项青牛像是真饿了,也不怕烫,连着吃了几口面条后含含糊糊地说道:“这几天晚上我闲着没事就在大街上转悠,一直没遇到那个偷袭大犬的白衣人。不过这几天我仔仔细细的又想了一遍,如果你们说得没错误的话,那家伙或许是佛宗的人。” 方解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就被他笑着掩饰了过去:“佛宗?我和佛宗毫无瓜葛,那些秃驴何必来找我麻烦?” “我怎么知道!” 项青牛一边吃一边说道:“你从樊固来,樊固紧挨着蒙元帝国,而蒙元帝国说白了就是佛宗的地盘,谁知道你是不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爬过了界玷污了佛宗圣女什么的没有,偷看女尼洗澡这事你又不是干不出来。据说佛宗收女弟子挑剔的很,不是如花似玉体态婀娜的一概不要。而且这些女弟子就是为了伺候男人们才招的,一个个温柔娴淑端庄秀美有求必应。” “当真?” 方解问。 “当真我就不做道人早出家去了。” 项青牛白了他一眼说道。 方解哈哈大笑道:“别人或许是,你还真没这胆子。今儿能坐和小腰姐她们两个面前坐的这般踏实,你已经让我刮目相看了。” 项青牛脸一红:“打人不打脸!” “到底什么事!” “就是想提醒你小心些。” 项青牛将rou汤面吃完,又开始往嘴里塞包子:“听上次你们说起,我越发怀疑那人用的是佛宗的无相功。所谓无相,能隐去自己面貌是最基本的手段。据说无相功若是大成,能幻化成万物,逼真不可识破。一草一木一花,万物之形而又可无形。” “你的意思是,无相功要是大成就算一个人变成一坨屎我也认不出来?” 方解问。 “这肯定能认出来!” 项青牛一边吃一边说丝毫也不觉着恶心:“跟人似的那么大一坨屎,你再认不出来你就是白痴。” “幻化万物是有点吹牛逼的嫌疑,不过能改变自己面容应该能做到。最近这段日子你千万小心,如果有什么生面孔主动和你拉关系套近乎,你千万小心些。若那人真会无相功,说不得大街上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大隋百姓都有可能是他幻化的。比如是这卖热汤面的大叔,也可能是他媳妇……难,腰太粗了……” “如果我能学会就好了。” 方解不知道想到什么,竟然猥琐的笑了笑。 “你在想什么?” 项青牛好奇的问。 “他在想幻化成女人去澡堂子。” 回答他的是从远处缓步而来的卓布衣,这话让方解脸一红,看向卓布衣讪讪笑了笑道:“趁人不备偷窥别人心思是很不道德的行为。” 卓布衣笑了笑,走到沐小腰身边看着她问道:“何时跟我回大内侍卫处?指挥使大人想见见你。” 沐小腰愣了一下,轻声问道:“我还去大内侍卫处做什么?” “你还是大内侍卫处的千户,自然要回去。” 卓布衣坐下来,也不客气,要了一碗热汤面后说道:“虽然我知道你对俗气的东西都不怎么在意,但你也应该明白,大内侍卫处一共才七个千户。我不说想做到这个位子有多难,我只想让你清醒别浪费自己的机遇。之前我就对你说过,想帮方解的办法有很多,进公门,穿飞鱼袍,毫无疑问是很好的一种方式。” “现在……我还不能去。” 沐小腰轻声道。 卓布衣嗯了一声说道:“我知道,等方解参加完演武院的考试,如果他进了演武院就要住进去,想要杀他的人除非也能混进演武院,不过这个可能微乎其微,这三年方解在演武院,你在大内侍卫处,里外都有照应。” “那好,方解考进去,我就跟你回去。” 卓布衣笑了笑,低头吃面。 “那天那两个人什么来路?” 方解忍不住问他。 “一个是兵部的六品员外郎,之所以要杀你其实缘故也很简单。他有个亲弟弟,是跟着吴陪胜巡查西北的兵部官员之一,死在了樊固城里。他叫鹰鹫,是兵部侍郎虞东来的亲信,也正因为这事,陛下这会儿正在畅春园大发雷霆呢,虞东来前阵子才从兵部尚书贬为侍郎,这次……怕是要辞官了。” “另一个……咬舌自尽了。” 方解一怔,诧异了一下问道:“你的意思是,不知道他什么来路?” “我不知。” 卓布衣点了点头,没将心里的疑惑说出来。 “这些事不要想了,还是好好准备怎么考核的好。” 卓布衣刚说完这句忽然停顿了一下,忍不住笑了笑道:“你在长安城如今也算是一个名人了,最起码朝廷里和军方有不少人都知道你的名字。你准备好做一个名人了吗?” 方解还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就看见大街上忽然走过来几个身穿大隋边军军服的男子。虽然只有六七个人,但他们走在一起肃然而威武,就如同一队人马迈着整齐的步伐缓缓而行一般。而最让方解瞩目的,是这几个人身上那种冷冷的气质。 只有杀过很多人的人,才会在这样的盛夏时节都让人觉着发冷。 “请问,知不知道方解住在什么地方?” 一个军人走到小吃摊位前,扫了几眼之后抱拳对他们这边问了一句。 …… 要是按照方解以前的性子,他肯定会说不认识。要么就胡乱指一个方向说句假话,但是今天他没打算这么干。那几个身穿军服的人显然不是帝都守军,从号衣上就能看出来他们应该都是边军出身。 大隋军制,禁军,战兵,边军,郡兵,不同的归属身上的号衣也略有不同。虽然都是深蓝色的号衣,但款式看起来有些差别。而王公属地的厢兵,绝不能穿蓝色号衣黑色皮甲,因为从真正意义上来说,他们只能算是王公封地的私兵。 世人皆知大隋最精锐的人马是十六卫战兵,但方解却知道,真正能打仗能杀人的,还要数边军。虽然边军的饷银和装备都比不得战兵,可那些已经安逸了十几年的战兵就算训练的再精锐,论杀人的手段绝不会比边军更犀利。大隋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但边疆各处基本上每年都在杀人。 不服教化的蛮夷,趁机作乱的马贼,还有盘踞山野的绿林队伍,这些人都是边军清剿的对象。 方解站起来,对那人抱了抱拳道:“我就是方解,请问有什么指教。” 问话的那个边军似乎是没想到方解竟然是这样一个看起来稍显秀气的少年郎,微微一怔之后客气地说道:“我们几个都是今年要参加演武院考试的边军,咱们都是同袍。凤凰台的斥候队正莫洗刀在客胜居请客,结交从边疆各处而来的兄弟,我受莫大哥之托,特意来寻你。” “莫大哥的名字如雷贯耳,他相请,我自然不能推辞。” 方解问道:“不知是什么时候?” “明天中午。” 那人见方解答应的爽快,倒也不在意他年少:“方兄弟的名字我们也一样的熟悉,在边城樊固积累下二十一件战功,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听说樊固方圆三百里的马贼,两年之内被你带人杀了一个干净。明天客胜居吃酒,再请方兄弟好好说说。” “哪里有什么可说的,不过是分内事。几位兄长吃过饭了没有,要不一起吃?” 方解问道。 “不打扰了,明天客胜居再会!” 那人抱拳,转身干脆利落的走了。 “后天演武院就要开考,现在才想起来拉拢你。” 卓布衣笑了笑道:“你们这些军武出身的人,消息显然不如那些世家大户的子弟灵通。据我所知,最近那些世家子弟已经有人开出了赌局。看看在考试的时候谁能踩住你这个让几位大学士都赞不绝口的卑微小卒,谁踩你踩的狠,他们就凑一大笔银子,出钱让胜利者把红袖招的息大家包下来一夜。” 他说的息大家,指的是息烛芯。 方解没来由的一怒,很生气。 “赌的人多不多?” 他问。 “江南王家的王定,郴州卢家的卢凡好像都是赌局里的热门。至于大名鼎鼎的裴初行和谢扶摇,倒是没听说进这赌局。现在最热的是王定,他前日时候还在醉仙楼放过话,让你爬回樊固接着去做边军小卒。” “一条臭泥鳅,也想跑到江河湖海里游几圈,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卓布衣微笑道:“这是原话。” 听到这句话,沐小腰的脸色阴沉,沉倾扇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似乎是感觉到了淡淡的杀气,项青牛立刻搬着板凳坐远了些。方解看了一眼沐小腰,又看了一眼沉倾扇。他笑了笑道:“小腰姐,赶紧跟着卓先生到大内侍卫处做千户。省得你每日在这里馋酒,卓先生看着你,你想喝也喝不到。” “你嘛……” 他对沉倾扇笑眯眯地说道:“你看看你现在瘦成了什么样子,衣服都显得有些宽松了。老板,切一盘鸭胸来,给我jiejie补补身子。” 他本还想说吃哪儿补哪儿,当看到沉倾扇的眼神后没敢说出口。沐小腰撇了撇嘴,沉倾扇眯了眯眼。 “自求多福,自求多福!” 项青牛搬着凳子又坐的远了些。 方解坐下,低头吃面。 感觉到自己激怒了小方解的卓布衣笑了笑,微微得意。 第0100章 边军小卒和锦衣公子 客胜居的名号在帝都也极响亮,百里长安城有名的老字号之一。据说当年先帝微服出巡的时候查看长安民情只在客胜居吃饭,后来还亲笔在客胜居二楼一个雅间的雪白墙壁上写下一首诗。再后来,这个雅间就再也没进过客人,那墙壁上的诗句也被保护起来,即便是这房间里的桌椅也成了宝贝。 大隋东疆边城凤凰台也很有名气,当年大隋得胜之师就是在这里接受了东楚皇帝的臣服。 那场战争将大隋的边界线往外推了上千里,得胜之后皇帝下旨修建凤凰台驻军,那是一座代表着大隋荣耀的石头城,当然也是东楚国耻辱的象征。 凤凰台的斥候旅率莫洗刀要在客胜居请客,以他这样的出身能拿得出来这么大一笔银子,背后是否还有什么人支持值得揣摩。毕竟边军斥候的饷银就那么点,又不是人人都如方解一般好运气,有手段。 樊固是开了贸易的市场,方解做生意发财有积蓄情有可原。可一个出生入死也才升为旅率的边军小人物,哪里能拿得出来这么多银子宴请上百名参加演武院考试的军人?方解心里有些疑惑,总觉得这个饭局绝不是如一开始预想的那么简单。 军人们没什么讲究,尤其是边军。风餐露宿,甚至几天几夜吃不上一口热乎饭菜是常有的事。拿命换来的饷银十之七八都送回家里孝敬了父母,闲来无事的时候找一家小店吃一顿火锅就是享受,很满足。 连方解这样身有余财的人看见帝都城里那些豪华奢靡的酒楼都有些没底气,更何况没什么财路的莫洗刀? 方解是自己来的,没带沐小腰。 如果他带着沐小腰来,只怕立刻就会被其他人艳羡的口水淹死。大隋边军的士兵常年驻守边陲,一两年碰不到女人稀松平常。沐小腰又太惹眼了些,方解可不想因为这个被人排挤在外。 既然都是边军,那就拿出点边军应有的朴素来。 所以方解特意换上了他在樊固时候的军服,簇新,笔挺,虽然和客胜居的招牌相比有些寒酸,但穿上这身衣服后心里的那种骄傲和自豪,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理解的。只有穿着相同衣服的人们,才能理解边军这两个字其中包含的复杂意味。 心酸,困苦,拼争,杀伐,今天把酒言欢,明天就可能命丧疆场。 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边军士兵之间就会有一种可以性命相托的兄弟情分。比如在樊固的时候,被吴陪胜拿下的边军士兵们,绝大部分人都没有出卖方解。没有经历过生死的人,不会理解可以把后背交给同袍的那种信任有多可敬。 客胜居不愧是百年老店,虽然富丽堂皇,但没有一点店大欺客的架势,看到方解到来,门口的伙计立刻殷勤的迎了上来问好。伙计很机灵,看装束就知道方解是应邀前来的兵部考生,直接引进了大堂。 整个客胜居的一楼大堂,都被莫洗刀包了。 这得多大一笔银子,方解没办法详细计算,但他肯定自己虽然还拿得出来但肯定会心疼的咬手指头。客胜居一楼大堂能摆下最少四十张桌子,青砖铺的地面平整的让人错觉这就是一整面平滑的巨石。 方解进门的时候,大堂里已经有六七十个边军装束的人坐在里面了。见有人进门,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这边。领方解进门的伙计低声问了方解一句,然后昂起下颌嗓音洪亮的喊了一句:“樊固城的军爷方解到!” 听到这个名字,大堂里的边军们不知道为什么立刻站了起来,几乎是同时,所有人朝方解行了一个横臂在胸的大隋军礼。方解心里一热,肃立,挺直了身子,右臂横陈于胸,还礼。 一个身穿旅率服饰的人笑着迎过来,语气温和地说道:“欢迎你,我们都听过你的名字,也都知道樊固,前阵子西北战事樊固八百兄弟尽皆立斩而死,兄弟们心里存着敬仰,咱们都是边军,是自己人。” 一句自己人,让方解心中感触良多。 樊固的事,卓先生已经告诉了他。方解将对李孝宗的恨意压制在心里,可今天面对那六七十名边军士兵的庄重军礼,他似乎再难克制自己的感情,眼圈不知不觉间微微泛红。 “我是樊固唯一活着的边军,我代兄弟们受大家的军礼!” 他说。 大堂里的士兵们面容肃穆,场面一时间安静的让人不适应。 “先进来坐吧,刚才我们还在说起你,对你大家都很好奇,能立下二十一件战功的斥候,到底是何等的一个英雄人物,我们都心存敬佩。对了……我叫张狂,是从大隋东北边境来的。” 张狂! 听到这个名字,方解心里微微一紧。 这个看起来和和气气,三十岁左右,皮肤白净,眼睛很明亮的中年男子,如果换上一身长袍的话谁也不会怀疑他是一位腹中有春秋的书生。他个子不高,身材瘦削,比起方解来还要稍微矮一些,看起来没有一点冷血无情的气息。可偏是这样一个和善可亲的人,就是在北蛮人的部落里潜伏了两年,娶了部落首领女儿为妻,然后又亲手将自己的岳父和妻子送进地狱的冷酷之人。说起来,那一万多颗北蛮人的脑袋这么大一笔血债,都应该算在他头上。 在安原城,张狂因功升为旅率。当初在吴一道府里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方解一度以为他会是一个满脸横rou眼神冷傲的人。 “见过旅率!” 方解再次行了一个军礼。 论身份,他只不过还是个斥候队副,见了张狂自然要行礼。 “来吧,和兄弟们坐一起。” 张狂温和的笑着说道。 …… “或许你有些好奇。” 张狂拉着方解在一张桌子旁边坐下来,温和的笑着说道:“咱们都是苦哈哈的边军出身,怎么能如此豪阔的包下客胜居的整整一个大堂?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肯定不知道其中典故,应该也没人和你提起过。” 方解点了点头道:“确实好奇。” “你知道这客胜居老板的祖上是什么人吗?” 张狂问。 方解摇头。 张狂微笑道:“客胜居的老板祖上也是军武出身,叫李胜。而且也是边军一员,有一次恶战中伤了双腿,只好回家。回到长安城之后,李胜用自己的饷银和军功奖励的银子开了这家酒楼,当时不过是个小铺子,久而久之,这楼子的生意越来越红火,渐渐地在长安都很有名气。但李胜没忘记自己的出身,凡是来酒楼吃饭的军人一律不收钱。可因为不收钱,军人们谁也不好意思再来。后来大家劝说李胜,他才决定以后但凡军人吃饭,只收一成的饭钱。这个规矩自李胜立下之后,他的后人一直遵从。” “怪不得。” 方解对这位客胜居的建立者心中生出敬意。 “还有一个典故。” 张狂笑了笑说道:“自从陛下建立演武院之后,客胜居现在的老板就又立下了一个规矩。每一届边军出身的考生,只要走进客胜居的大门就能免费吃一顿饭,随便点菜。有了这个规矩之后,上一届的演武院边军考生们凑在一起商议了一下,决定就在客胜居召集边军聚会,让大家都认识一下。毕竟咱们手头里谁都不富裕,想请客也拿不出这许多银子来。今年是凤凰台的莫洗刀出面张罗的,说起来还是得谢谢客胜居的老板。” 这些事,方解确实不知道。 自从到了帝都之后他就没闲下来,被算计,算计别人,而且打听的消息也大部分都只针对演武院的考试。张狂说的这些事,他从来没有听人提起过。到了帝都之后他可不像是其他边军士兵那样,到处转转,打听趣闻轶事。他在死局里忙着如何不被杀,然后如何应付一波接着一波明处暗处的敌人。 “那莫大哥呢?” 方解问。 张狂道:“他在后面帮忙搬酒,一会儿就回来了。” 正说着,忽然从客胜居后面呼啦一下子涌出来一群边军,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个酒坛子。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汉子,精瘦,强悍,最让人瞩目的就是他脸上那一道从额头至下颌的刀疤。 他竟然……没了一只眼! 看到方解脸上的诧异,张狂微微叹息一声道:“他就是莫洗刀,当年潜入东楚那一场好杀,他连斩一百余人,可自己也损了一只招子。不过能活着回来就好,若是换了我只怕早就死在异国他乡了。而且……死在东楚的话朝廷绝不会承认这份功劳。” 悲凉! 他语气中透着的悲凉让人心里不能不有所触动。 他说得没错,如果莫洗刀当年没能活着回来而是被东楚的追兵抓住的话,朝廷绝不会承认他是大隋的军人。即便大隋从来不把东楚放在眼里,可这样无端端灭人满门的事会坏了大隋的名声。而事实上,当年派他去东楚的凤凰台守将,也确实只是让他潜入东楚打探消息,是张狂自作主张灭了那东楚将军满门。 “我听说方解兄弟来了!” 那缺了一只左眼的高挑汉子把酒坛子交给别人,大声问了一句:“哪个是方兄弟?” “我是!” 方解连忙起身行礼:“见过旅率!” 他和张狂这么大的功劳,却也不过是从队正提拔为旅率,不得不说,大隋朝廷欠他们的,也欠所以边军士兵的。方解丝毫也不怀疑,如果这么大的功劳是世家子弟立下的,只怕得到的远比张狂他们得到的要多得多。即便朝廷依然不会大张旗鼓的宣传,但这无疑是他们将来升官发财的资历。 而现在,朝廷只是给了张狂和莫洗刀他们一个参加演武院考试的机会,他们这些身份卑微的边军,就感激莫名。 “我cao!” 身材比方解高半个头,精瘦但强壮的莫洗刀大步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大声笑道:“老子以为立下二十一件战功的方解方兄弟怎么也得是一条魁梧的汉子,怎么竟然是个看起来清秀的好像娘们儿的少年郎?!哈哈,你不是假冒我家方兄弟的名字吧,老子要是看出你是假冒的,你得小心你的屁眼了!” 好粗俗的一个人,但方解一点也不厌恶。 这才是方解熟悉的边军士兵真性情,一个个粗糙的好像是被风吹的满目疮痍的岩石。他们张嘴闭嘴都是脏话,但心都是热的。 “想拿我屁眼的人多的是,不过反而都被我给戳烂了!如果我早知道大伙都知道我名字,老早就站出来招摇显摆骗吃骗喝了。” 方解笑着说道。 哈哈! 莫洗刀大步走过来,直接给了方解一个熊抱:“杀了几百个马贼当然是条汉子!老子最不喜欢磨磨唧唧的娘娘腔。来,我看看你的手就知道说谎没说谎!” 他抱完了方解,顺手抓起方解的右手看了看。 “好厚的刀茧!” 他忍不住叹了一句,然后举起方解的右手吼道:“这是咱们的小兄弟,今年参加演武院考试年纪最小的边军!你们都给老子看清楚他的模样,以后谁要是敢欺负咱们的小兄弟,都他娘的不许装怂!” 众人轰然叫好。 正这个时候,忽然从客胜居门外走进来六七个身穿锦衣的年轻公子。 为首的一人面如冠玉气度不凡,只是脸色过分的白了些,就好像擦了一层粉。鼻子高挺,嘴唇很薄,看见一屋子的边军士兵,这人忍不住皱眉低声骂了一句:“一群没钱的穷鬼跑来这里蹭白食,也不知道怎么脸皮都这般厚!” 小伙计机灵,连忙往里让那几个人:“王公子,快上二楼雅间。” “透着一股子腥臭味,恶心!” 那王公子身后的人瞥了一眼方解他们,满眼的厌恶。 第0101章 客胜居各怀鬼胎的人 走进客胜居大门的几个锦衣公子表情几乎相同,看向那些边军的眼神都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因为当今陛下的心血来潮,这些寒门出身的军人们硬生生从世家子弟手里抢走一半的演武院入院名额,矛盾从这旨意下来的那一刻开始就不可阻止。 江南王家是当世数得上的名门,在前朝时候王家出了七个宰相,四个国公,几十个县侯乡侯,前朝门阀王家为最。虽然大隋立国后王家逐渐失势,但几百年世家的底蕴还是不可小觑。 在前朝时期,唯一能与王家相提并论的就是江南谢家。这两个名门的命运也相差无几,自从大隋取代了前朝之后这两家在朝廷里的地位都是江河日下。尤其是到了天佑皇帝杨易这一任上,三品以上的官员竟然没有一个出自这两家。朝中无官,这是一个家族彻底衰败的前兆。 但毫无疑问的是,在地方上,王家还有着无与伦比的影响力。 王定是王家这一代年轻人中文采武学出类拔萃的一个,他的父亲曾经做到过一任郡丞,却只停留在从四品的官位上再难寸进,他父亲为了重振王家,对王定从小就寄予了厚望。不惜重金礼聘博学大儒教授功课,又请了武林上极有名气的大家指导其修行。 王定也不负他爹的重望,年少时才名便播于江南。但也正因为年少成名,性子难免孤傲冷僻。 这次来帝都,他有两件事志在必得。 演武院考试进三甲,迎娶旭郡王杨开的女儿杨微霞。虽然旭郡王对这门婚事并没有什么回应,但王定知道自己要想在仕途上平步青云,娶旭郡王的女儿无疑是一条捷径。家族对这件事也极为重视,非但请到了朝廷里一位很有名望的老臣做媒人,甚至还上书奏请了皇帝陛下。 心高气傲的王定对于聚集在客胜居的这些边军们,没有一点好感。说起来,他今天就是故意来看看这些边军军人们的穷酸样的。吃不起客胜居的酒菜来混白食,在他看来这些军人们没有羞死真是让人受不了。 客胜居的小伙计极机灵,连忙迎着王定等人上二楼雅间。王定白了那些边军一眼,声音不小的对小伙计说了一句:“一会儿这些大隋的功勋军人们若是酒不够喝了,你们只管随意上酒就是了,花的银子都算我的。” 这话从他嘴里出来,怎么都带着一股子让人难堪的意思。 小伙计低声应了一句,心说这个王公子你何苦特意来添乱?这些军人们好好地喝酒就是了,你却来奚落讽刺,真要是闹起来我们客胜居可扛不住。 莫洗刀的脸色一变,怒目圆睁的往前迈了一步。方解伸手拉着他的袖子,微微摇头。莫洗刀冷哼一声,在凳子上坐下来,拍开一个酒坛子的封口,直接拎起来就往嘴里倒。 就在这个时候,跟在王定等人身后最后进来的那个人将所有边军士兵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这个人,身材魁梧,络腮胡须,眼睛很大,肩宽腰窄,四方脸,剑眉怒目。身上穿的不是锦衣,而是大隋边军旅率服饰。 “是王维!” 张狂在方解耳边低声说道:“白水城边军旅率,他是大将军罗耀的人,虽然也是寒门出身,但人家好歹能攀上后台!” “每年都带兵屠掉几个蛮人镇子的王维?” 方解忍不住问道。 “就是他!” 张狂冷冷哼了一声道:“他到了帝都之后从不和边军出身的兄弟们来往,而是整日和那些世家公子厮混在一起。实打实一个跟班,人家拿他当狗使,他自己还觉着挺美,丢尽了咱们边军的脸面!昨日我让几个兄弟去请他,他推说没空,原来是要巴结江南王家的人,怪不得不肯来跟咱们喝酒。” 莫洗刀摇了摇头轻声道:“人各有志,不强求,来……咱们喝酒!” 他再次举起酒坛子,一口气灌进去小一半。 “方兄弟,你真的……已经觐见够陛下了?” 张狂转移开话题问方解。 方解点了点头道:“见是见了,不过我胆子小,没敢抬头,到现在也不知道陛下什么模样。” 张狂笑了笑道:“换作是我,只怕也会匍匐在地不敢抬头。” 莫洗刀却不答话,只是侧着头冷冷地看着登上楼梯的王定等人。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走到楼梯一半的王定停住脚步,往这边看了一眼后哼了一声,回头低低的和同伴说了几句什么。 方解拉了莫洗刀一把,笑了笑说道:“莫大哥住在哪儿?” “驿站。” 莫洗刀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像咱们这些没有银子的穷酸鬼,还能住哪儿?兵部报备之后,没钱的人可以申请住进驿站里。算是朝廷对咱们边军的照顾,一日三餐也管着,倒是不至于饿着肚子。” 方解嗯了一声,心里却忍不住一动。 当初自己到兵部报备的时候,没人跟他说可以申请住进驿站。只怕那个时候兵部的人就已经在算计他了,毕竟如果他要是住进驿站的话,想要杀他就难了许多。而他若是住在客栈,下手要容易得多。 他忽然忍不住想笑,笑自己到了帝都之后还真是待遇不俗。 看起来一片公平光明的帝都城,对他来说却处处是陷坑。一个不小心,或许就会陷进去拔都拔不出来。 …… 王定等人上了二楼选了一个临街的雅间,吩咐伙计上酒菜之后,王定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把门关上,听见外面那些穷酸鬼的声音就心烦。” 站在一边没有落座的王维立刻将门关上,态度恭谦。 “王维啊,你和他们不同。” 王定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且不说你是左前卫罗大将军麾下的人,算起来你出身应该也是我王家的分支。以后你不要和这些人来往,免得惹了一身俗气。” “王公子说的是,我会照办。” 王维微微前倾着身子谦卑说道。 “坐吧坐吧。” 王定随意摆了摆手道:“既然带着你一起来,就没把你当外人。今儿这场酒也不是没有来由,一会儿罗大将军的独子,今年演武院头名罗文将军要来。你是罗老将军的老兵,一会儿见了小罗将军可要多亲近……今儿这饭局,是我特意请了小罗将军来为他践行的。他已经被陛下封为从四品的郎将,不日就要离京赴西北右骁卫军中任职。” “王兄令人敬佩!” 一个锦衣公子忍不住拍手道:“你若是不说谁又能猜到今儿这酒的用意,竟然能请到罗文公子可不容易,换作别人哪里能有这么大的面子!” 王定摆手笑了笑道:“哪里哪里,家父和罗老将军也算是旧识至交,我和小罗将军年少时候也没少一起玩。记得当年他闯祸,我可没少替他背黑锅。所以别人请不来他,我的面子他还是不能不给。” 正说着,忽然外面有人敲了敲房门。 “谁?” 王维问道。 “王公子,我是代人传话的。” 门口的客胜居小伙计压低声音道:“刚才小罗将军派人来,说今儿有要事脱不开身,实在不能抽出时间来了,请您多担待。” 这话说的客气,但无异于扇了王定一个嘴巴。 王定的脸色一变,极为难看。 王维见他窘迫,连忙说道:“想来是兵部有要事吧,毕竟小罗将军就要赴西北了,兵部应该会有很多事交待安排……” “闭嘴!” 王定瞪了他一眼,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烫。正因为心里冒出来的耻辱感,他越发觉得外面那些叽叽喳喳吵吵嚷嚷的边军可恶。想起之前冷眼看着自己的那个刀疤脸的汉子,他心里忍不住一寒。 “王维,你知道瞎了一只眼的那个边军旅率是谁吗?” “知道!” 王维连忙垂首道:“他叫莫洗刀,是东疆凤凰台的一个斥候队正,因为立了些功劳,来帝都之前才被升为旅率。这个人修为不俗,而且在边军中有些威信。这次边军在客胜居聚会,就是他张罗的。这个人算是军武出身的考生中,最有希望进三甲的人。非但修为高深,而且为人极阴险狡诈。” “凤凰台?” 王定皱了皱眉,似乎想起了什么:“就是那个潜入东楚灭人满门的那个人?知道这件事,却没记住这人的名字。瞎了一只眼,想必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如果真的是他,倒是值得注意一下。” “一个草包,怎么能和王兄相比!” 坐在王定身边的人为他倒上一杯酒,笑了笑说道:“王兄才是入三甲的大热人选,让那些下三滥的边军加一起也不是王兄对手。” “不能不提防啊。” 王定想了想,看向王维问道:“你对这个人了解吗?” 王维摇了摇头道:“不了解,只是听说他的修为应该已经超过六品,那么多军武出身的考生,应该没人胜的了他。” “这个人……如果不能参加演武院考试……再强有什么用?” “王兄莫非是想到了什么教训一下此人的办法?” “教训?” 王定冷冷笑了笑道:“那会那般便宜他……王维,一会儿你下去,请莫洗刀上来,就说我刚才言语冒失得罪了他,要跟他赔礼道歉!” “啊?” 在座的人都吃了一惊。 “王兄何必屈尊降贵?” 立刻有人劝了一句。 “哈哈。” 王定笑了笑,将王维叫过来低声交待了几句。王维听完之后脸色大变,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连连摆手道:“王公子,这可是要拿入大牢的罪过!一个不小心,连我都要牵连进去!不妥不妥。” “有我在,你怕什么?” 王定摆了摆手道:“去吧,只要这事你做好了,我有重谢。再说,莫洗刀出了事不能参加演武院的考试,你不是也去了一个最强的对手吗?没有他压着你,军务考生第一的位子谁还能从你手里抢了去?” 王维一怔,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既然王公子看得起我,我也不能辜负了你的信任。不过……既然是要出手,就别留余地。下面的人中有几个也都有些本事,安原城的边军旅率张狂,樊固城有个斥候队副方解,这两个人都是对手,要做……就一起做了!” “我果然没看错你!” 王定哈哈大笑,一脸的得意。 …… 就在王定交待王维做事的时候,他们所在之处隔壁的雅间中坐着的人微微皱眉。虽然王定对王维说出如何算计莫洗刀等人的时候声音压的极低,可以他的修为怎么可能听不清楚。见他脸色不悦,坐在他对面的年轻男子心里一紧。 “指挥使……您让我做的事,我不敢擅自做主,是否容许我禀告家父之后再做定夺?” 在大隋,被称为指挥使的没几个人。 这脸色有些阴沉的,正是情衙镇抚使侯文极。而坐在他对面的,是已经紧张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的罗文。 侯文极没理会罗文近乎哀求语气说的话,而是指着外面低声吩咐道:“让刘千户带一团侍卫过来,就在外面候着,不要靠近,一会儿说不得有大乱子。” “喏!” 他的亲信飞鱼袍立刻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小罗将军,你刚才说什么?抱歉啊,一时间走了神儿,你再说一遍?” “我说……这事我不敢擅自做主。” 罗文忐忑的回答道。 “无妨。” 侯文极摆了摆手,温和笑道:“我不急,就算等上三五年也没关系。你知道咱们大隋松墨斋的宣纸极好,保存几十年甚至百年也不会坏掉。你还年轻,我也不老……所以,不急。” 他看着桌案上的那份口供,笑意盎然。 第0102章 匹夫! 千户刘独秀带着一个团三百飞鱼袍布置在大街上,远远的将客胜居的楼子围了起来。他不知道客胜居里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客胜居里有至少一百个骁勇善战的大隋边军,不是普通士兵,那些边军每个都是百里挑一甚至千里挑一的精锐。 如果镇抚使是为了对付这一百多名边军精锐而调他来,刘独秀对自己手下这三百飞鱼袍并没有太大的信心。那些边军一旦闹事,一百人组成的队伍足够让人头疼。论个人修为,飞鱼袍的侍卫们都是高手。可要是讲到杀人的手段,飞鱼袍的人未必就比边军强。 百姓们对边军不了解,在他们眼里大隋最威武精锐的就是十六卫战兵。可朝廷里的人谁都清楚,战兵已经十五六年没有打过仗了,而边军每年都会有小规模的厮杀。 刘独秀正在担忧的时候,忽然发现让自己卸掉压力的人来了。 一辆绘着大内侍卫处标记的马车在街口停了下来,马车里的人没有下来,但车夫对刘独秀招了招手,刘独秀熟悉这辆马车,所以立刻就跑了过去。他掀开帘子钻进马车,立刻垂首叫了一声。 “见过卓先生。” 卓布衣嗯了一声道:“一会儿如果客胜居里有乱子,外围的人不要立刻冲进去。告诉侍卫们一会儿真要闹出什么事,立刻封住大街,客胜居里的人不许走了一个,无论是食客还是看客。至于楼子里闹的多厉害,我没让人发信号之前不要进去……你先回去,我在这里看着。” 刘独秀自然求之不得。 他下了马车,吩咐飞鱼袍们藏好不要轻举妄动。坐在马车里的卓布衣缓缓闭上眼,似乎是睡着了一样。 畅春园。 穹庐。 皇帝杨易从土炕上下来,很认真地做了一套动作。这是前几日方解在这间屋子里给他演示过的动作,秉笔太监苏不畏做了些许修改之后皇帝特意学了下来。不过一身皇袍的陛下在屋子里蹦蹦跳跳的做第八套广播体cao的样子,真有些可爱。 罗蔚然忍着笑,也不敢笑。 “虞东来请辞的折子已经递上来了,朕已经允了。就算这件事不是虞东来指使的,他也难辞其咎。兵部不能没有人主事,朕让怀秋功他们几个拟了一份名单上来,但朕瞧着没一个真能扛起重任的。若是往日太平日子,这些人任职兵部尚书或是侍郎都能行,但现在不行,名单里的人没一个能经得住连年大战的考验……对外用兵,不是三五天,三五个月就能了结的事,非能力超群者不能胜任兵部。” 皇帝做完了一套动作觉得身子轻松了不少,甩着胳膊问罗蔚然:“虽然你是江湖出身,但在朝廷里已经做事十年了。你掌管大内侍卫处,对朝廷百官的了解只怕比朕还要清楚些,你来说说,谁能扛起兵部的差事?” 罗蔚然俯身道:“臣听说,有几位大员联名举荐怡亲王……” 他的话说了一半就被皇帝摆手阻止:“打仗亲兄弟……怀秋功他们说的倒是轻松。朕若是真用了怡亲王,立刻就会有另一波人站出来说朕任人唯亲!朕富有四海,手下多的是贤才,还没必要让怡亲王也跟着吃苦受罪。” 罗蔚然心里了然,陛下对怡亲王还是不想用。 十年前怡亲王那并不大的一次错误,怕是要让他抱恨终生了。如果忠亲王还在的话,陛下肯定不会因为用谁而发愁。 “臣本来想好的人,似乎也不合适。” 罗蔚然恭敬道:“朝廷已经十五年没有战事,一旦开战的话兵部的差事又太重……陛下刚才说不想被朝臣们说任人唯亲,所以臣想到的合适人选,也就不合适了。” “谁?” “旭郡王杨开。” 罗蔚然停顿了一下说道:“不过,朝廷也确实没有任用亲王郡王为兵部尚书的前例。” “杨开?” 皇帝沉吟了一会儿,想了想说道:“先帝对商国用兵,杨开虽然年幼但已经独领一军,克宿州,惠州,钦州,以两万人的兵力一口气灭了商国九万精锐。灭商国之后,杨开数次领兵平叛。确实是帅才……对商国最后一战之前,先帝将大军后勤调度都交给了杨开,他也办的井井有条没出一点纰漏。只是十五年没有处理过政务,朕怕他力不从心……” 皇帝沉吟了一会儿,回身吩咐道:“苏不畏,请旭郡王到畅春园来议事。” 苏不畏应了一声,连忙吩咐人去办。 见陛下对自己的提议没什么反感,罗蔚然悄悄松了口气。他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其实臣之前还想到了两个人,但唯恐陛下责备,忍了下来。刚才臣心里一直在自责,为国举荐贤才怎么能如此畏首畏尾……” “说!” “不知陛下,还记得二良臣吗?” “谋良弼,宗良虎……朕怎么可能忘?” 皇帝长长的舒了口气,走回土炕边坐下来问道:“这两个人还在大牢里关着?” “还关着。” “关了十一年,性子也应该收敛些了。” 皇帝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将人提出来吧,与旭郡王一同来见朕。” “陛下……臣还有件事要禀报。” “何事?” “就在臣进门之前,卓布衣派人紧急送来消息,说客胜居里有几位名门公子,似乎和在客胜居聚会的边军们不和,里边藏着些龌龊的事儿。” “边军聚会?” 皇帝一怔,然后问道:“自上界演武院考试他们就在客胜居聚过,当时你还担心他们密谋什么所以亲自去盯着,怎么,这次是卓布衣去的?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不必盯着了,朕信得过这些边军精锐。” “陛下信得过,但有些人看不起他们。” …… 客胜居。 张狂为方解倒了一杯酒,笑了笑说道:“这样的事我们早就习惯了,其实真正名门出身的人反而没有这么张扬。前几日我们几个在大街上偶遇在河边垂钓的怡亲王和礼部尚书怀秋功,见到我们这些边军小人物,怡亲王竟然起身相迎嘘寒问暖,临分别还赏了我们每人五十两银子。” 张狂说道:“而有些已经快没落惨败的所谓名门,没办法让自己的家族翻身,所以他们就表现的更加高傲狂妄,还不是刻意让自己看起来很高贵,不想让人们说他们家族已经快完蛋了?” 他指了指楼上说道:“江南王家,谁不知道已经江河日下。” “再不济的名门,也不缺捧臭脚的。” 方解朝一边努了努嘴,张狂和莫洗刀随即不屑的笑了笑。 白水城旅率王维从楼梯上下来,显然是犹豫了一下才继续往这边走。看得出来,在面对这么多同袍的时候他脸色有些难看。刚才进门的时候王定说的那些话他听的很清楚,但他依然选择站在了王定身后而不是和同袍们相聚。 “莫大哥……” 王维走到方解他们身边,表情有些为难地说道:“我昨日不是有心拒绝兄弟们的邀请,只是确实已经先答应了王公子,若是拒绝了别人,于理不合,请莫大哥和兄弟们见谅。” “别人邀请在先,这个我们不会怪你什么。” 张狂不想把关系搞的太僵硬,站起来说道:“兄弟们本来是想联络一下感情,没什么重要的事。” “刚才我上去之后和王定理论争执起来……” 王维叹了口气道:“这人就是嘴巴臭的很,心底其实并不算太坏。在楼上我险些与他翻脸,他也自知刚才说的话有些重,所以打算跟咱们兄弟道歉。他想请三位到楼上,他说愿意自罚三倍请罪。他本是想亲自下来请三位上去的,但怕引起兄弟们的误会再闹出什么不愉快,央求了我来……” “不去。” 莫洗刀摆了摆手道:“我们这些粗鄙之人,怎么能配得上和江南名门的王公子一块饮酒!” 张狂连忙拉了他一下说道:“何必……既然王大哥已经下来代为道歉,咱们也不能揪着不放不是?论肚量,咱们边军可不输给谁。” “方兄弟,你去不去?” 莫洗刀扭头看向方解问道。 方解本来要摇头,可张狂却在他身后悄悄拉了一下。方解知道张狂是个谨慎的人,怕和那些世家子弟闹的太僵硬。边军们都是没什么靠山的人,万一真的就此得罪了那王定,他背后使什么龌龊手段的话,边军们只怕应付不来。 “喝酒就不必了。” 方解想了想说道:“既然王公子已经道了歉,咱们兄弟不计较就是了。以后说不得还是演武院的同袍,王大哥你回去告诉王公子,他的好意咱们心领了,酒还是免了。” 方解最终还是没站在张狂这边,他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那个王定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主动服软的人,更何况刚才也说了,他这样没落世家出身的人,更不会轻易让人觉得自己怕了事。 莫洗刀习惯性的摸了抹自己脸上的刀疤,看了看张狂为难的脸色,抓起酒坛子对楼上遥遥一举,然后猛的灌了一气。王维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语气近乎哀求地说道:“难道还要我下跪求你们?不为那王定,只为了我难道三位就不能给几分面子?我若是请不到三位上去,以后我……” 听他这样说,莫洗刀倒是心里一软。 “既然如此,咱们就上去喝一杯?” 他问方解。 方解还是摇了摇头:“终究我是不愿去的。” “那好那好!” 张狂连忙说道:“方解不愿去,咱们两个去就是了。” 他拉了莫洗刀往楼梯那边走,王维脸色稍稍舒缓下来,若有深意的看了方解一眼,随即转身离去。 …… 王维在前面领着,上了二楼之后笑着说道:“就在前面,王公子已经满好了酒只等两位上来。” 他走到一间屋子门前,指了指里面说道:“请。” 莫洗刀看了张狂一眼,率先走了进去。张狂紧随其后,进了门之后他们两个忍不住一怔,然后回头看向王维。 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就在这时候,莫洗刀忽然察觉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对面墙壁,随即变了脸色。 “快走!” 他拉了张狂一把就要往外走,却见王维已经将房门关了起来。 “不好了!大胆狂徒莫洗刀和张狂,竟然闯进了太祖当年留下墨宝的房间,而且还坐在当年太祖坐过的椅子上!” 王维这句话一喊出来,对面雅间里的王定等人立刻冲了出来,跟着一块大喊:“堵住他们,不要让他们出来。狂徒竟然蔑视太祖,此乃大不敬当诛九族之罪!我看他们是故意为之,早存了谋逆之心!” 不远处的房间里,侯文极微微摇头轻叹:“那两个白痴可别破门而出,毁了东西……才算真被人算计了。人家等着就是你们发狂砸门,动了手……百口莫辩。”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那房门被莫洗刀一拳轰碎,怒目如魔的他大步跨了出来。伸手一指王维骂道:“匹夫!” 第0103章 画地为牢 王定被莫洗刀骂了一句匹夫,但他却一点儿也不生气。在他理解中匹夫指的是有勇无谋的那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