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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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没人在乎真假的闹剧,最终以整个顾家的倒台收场。上到顾大将军顾景,下到旁门左支的户部郎中顾鸿轩都被波及。 曾经大禹国三大将军之一的顾家,到了了竟落得个叛国之罪,通敌卖国的骂名将永留千古。我不知这里有多少真多少假,技不如人,理所当然的成王败寇,只是可怜了那些无辜赴死的顾家人。 皇兄下令将顾家正室三族全部诛灭,侧室及远房,五伏内不准入士。 念在玉嫔多年来安分守己,为皇室诞下皇子的份上,免除了死罪,只将其关押在自己的如意宫中,撤除所有侍从,非死不得出。 听怀瑜打听来的消息,顾家全族被打入天牢,玉嫔得了消息几欲昏死,她又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不管不顾地跑到皇后宫里,大闹了一场。皇兄知道后,竟令宫人当着众人的面掌嘴二十,受尽了屈辱。 生怕被平反似的,顾家上下几百口人,只在天牢里呆了不到十日,就在八月初,推在午门口问斩了。 宗明修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此番变故必定是灭顶之灾,还未听说皇兄要如何处治他,我想着他从小便是在蜜罐里泡大的,怎么经受得起这样打击。若皇兄要将他贬为庶人,倒不如过继给我,在禹王府轻松自在地活着,也未尝不可,若他放得下这份仇恨的话。 带着抄好的兵书和我这几天新作的字画,来到了太极殿。 乌夏进去禀报了许久,久到我以为皇兄这次是不准备见我了,就见乌夏公公从殿内出来,满脸堆笑对我说道:“王爷,陛下方才在小睡,这会儿子才醒,您进去吧。” 小睡?如今才刚下朝不久,离午膳的时辰也还远得很,八成只是故意想要晾着我罢了。 我抹了把脸上的汗水,重整了精神,随乌夏走进太极殿。 “臣宗安歌,给陛下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我规矩地行大礼,皇兄叫我起来,我起身见他一手拧着鼻梁,十分疲劳的模样。 “安歌来所为何事?”他闭着眼,一手揉着眉心,口气也有些疏离。 “陛下,微臣前段日子偶然间得了一本兵书,读了几天便觉甚妙,想献给陛下也一同赏读。”我从袖袋里掏出那本我亲自抄写的兵书,呈到他面前。又补充道: “此书从西域经商之人手中得来,是鞑靼部落内部研习的兵法,与我大酉兵法大有不同。” 果然,话音刚落,皇兄来了精神,他接过兵书粗略翻了几章,然后抬头问我,“这是你抄的?” “回陛下,此书原本是鞑靼语,我找了几个精通鞑靼话的人翻译成了汉文。这便是原着,皇兄亦可对照着读。”那本原件我也一并送给了宗安昶,原本就是为他寻来的宝贝,自然都会赠与他。 “好,好啊!幼凉,你真是朕的福星!朕正愁寻不到破解鞑靼历来外患之忧的办法,你就把这法子送到朕面前!”他笑起来,撑着桌面走到我跟前,笑着拍了拍我肩膀,问我:“想要什么奖赏?” “谢陛下。”我见他开心,跪在他面前,准备询问宗明修的处置办法。 “臣弟斗胆想问三皇子,皇兄准备如何处治?” 空气明显地僵持住了,我低着头等了许久也没听见他回答,莫名有些心虚,又小心开口道,“三皇子臣弟也算是看着长大的,那孩子性子天真浪漫,陛下您知道微臣……无法育有子女,若您……” “你想太多了禹王。”他冷冷的声音打断了我想说的话,“子桓还是孩子,过了年才到束发,束了发才算是成年,毕竟是朕的亲生骨rou,又是个孩子,朕怎么舍得苛责?” 他扶着我的手臂示意我起身,我站起来正对上他微眯的双眼。 “替朕守着太子便好,旁的事,朕自有主张。” 什么意思?什么叫守着太子?我听的一头雾水,宗安昶不是历来不喜欢我,为何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我摸不着他的用意,只好点头称是。 又让屋外的太监将我前几日做的字画搬进来,摆在太极殿角落里。 “中秋将至,臣弟今日想去看看太后。”我主动提出要去探望太后,宗安昶有些讶异,最后还是点点头,允了。 太后住在坤宁宫,她还是静妃的时候,就住在这里,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坤宁宫还与我记忆里的模样并无太大变化。 我瞧着路两旁绽放的大片海棠,眼眶微热,深呼吸一口,走了进去。 守门的宫女见我,麻溜儿地小跑去禀报,我觉着好笑,又在院子里站了会儿,等那宫女返回来领我进去。 太后还是老样子,只是头上多了些青丝。若母亲尚在,是否也如这般宁静慈爱? “儿臣给太后娘娘请安。”面具戴得久了,便长进了rou里,撕扯不开。 “安歌,许久没来看哀家了。”太后坐在蒙着细纱的藤编躺椅上插花,一双锐利的眼眸随意瞥了我一眼,如猎鹰锁定猎物,和她如今的年岁并不匹配。 “太后身体硬朗,儿臣无需日日上前,倒叫您厌烦。”我坐在她身侧的竹椅,接过宫女敬上的茶水。 “嘴巴倒是惯会哄人,哀家老了,很多事管不了,也懒得过问。”叹了口气,捡起一支开到正盛的月季,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这月季开得太盛,自然会招来旁人妒忌,你瞧,这就被人剪下来插在花瓶里了。” “儿臣见您院里的那片海棠倒还是如从前一样,开得真旺。”我抿了口茶,笑着道。 她用银制的小剪刀将那根月季多余枝叶统统剪去,又拾起一只还是花骨朵的海棠在手里把玩。 “是啊,哀家是个念旧的人,那海棠开得热烈,哀家瞧着也高兴。不过海棠终究也只是不入流的野花,不像月季这样惯会冒充牡丹掩人耳目。” 她“咔嚓、咔嚓”两下把那花骨朵连带着的另一朵开得正盛的花剪掉,一边插进花瓶一边说道: “像海棠,还是从骨朵养着,慢慢开出花来才有意思,开得太过,反倒喧宾夺主地乱抢营养。” 说罢,将一只半开着的牡丹插在花瓶正中央,她转了转花瓶,炫耀似的问我好看么。 “插花学问太多,儿臣不懂。”我笑道。 “你还年轻,自然是沉不下心学这些的。”她也不生气,接着说道,“牡丹在中间,月季开得再盛也一眼看得出是个次的,至于这些还是骨朵的海棠,不过权当做陪衬罢了。如此一来,有主有次,才算是一瓶质量上乘,赏心悦目的插花。” “儿臣受教。”从喉间挤出半句话,再多坐一刻我就会死掉,手里的茶水被我捏的撒了大半,起身告辞。“府上还有些事,便告辞了。” “去吧。”太后连眼皮都没掀,冷淡的声音传进我耳朵,“有的花生来就是野花,开得再炽烈,爬得再高,也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