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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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宗明远在我前面跪下问安,宽厚的脊背挡在我身前,恍若可靠的丈夫正在帮自己的妻子处理麻烦。 想岔了,我自嘲,他是我侄儿,更是整个大禹国的太子,我算什么,是他床上的娈宠,是甚至连光都见不得的贱种。除了rou体关系,不可能生出任何其他感情才对。 否则等着我的,必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宗安昶叫他平身,问他有什么事。宗明远走上去,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皇兄的神情立即变得凝重起来。 还没等宗明远说完,皇兄手里捻着的珠串狠狠地掼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混账!” “陛下息怒!”这下连皇嫂都坐不住,带着太子一起跪在地上等皇帝消气。 发生了什么?我脑子还是懵的,想起方才皇兄说那个婢子指认我和玉嫔嫂嫂私通,我还没来得及辩解,宗明远就来了,他说的什么,是关于这件事的么? “顾景何在?”皇兄大声质问,一眼瞥见底下还跪着许多奴才婢子,又怒道:“来人,把这几个奴才婢子关入大牢,务必要让他们讲实情全部招来,若有隐瞒,必诛其三族!”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鬼哭狼嚎的几个人被乌夏支使的小太监全都拖走,仅仅是片刻功夫,延福宫安静得像是没发生任何事一般。 “远儿,发生什么事了?”皇后问。 “都起来吧。”皇兄叹了口气,叫我们几个人起身,我环顾一圈,这屋里就只剩下我和他们一家三口,再多一个他的走狗乌夏了。 “父皇息怒,儿臣已命人秘密将顾将军看押,等候父皇调遣。”宗明远双手抱拳,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 顾大将军顾迦贤仙逝后,大将军的爵位便由他的嫡长子顾景承袭,顾景又将小女儿顾玉盼送进宫,成了当今玉嫔,为皇兄诞下三皇子宗明修。而顾家长期为大禹国镇守南疆,南疆位置偏远,顾家世代镇守,致使地方百姓只闻大将军顾氏,不知当今天子宗氏。 皇兄借口顾大将军年老,应当重回中原颐养天年,只留了他小儿子顾洪南继续留守南疆,增派了近几年他一手培养的新将,裴兆华将军前去协助顾家共同治理南疆。又封了顾将军嫡长子顾洪非为提督,驻守燕州北军营,可谓给足了顾家颜面。 可也许顾家想要做土皇帝的贼心不死,竟与南疆边界的提姆部族暗通曲款,想要联合提姆拿下南疆,自立为王。顾家上下沆瀣一气,通过几个宫人贩卖皇族财物做幌子,来回传递书信。 可不巧的是,传递的珠钗半路被我截获,为了除掉我,又给顾家做足缓兵之时,便命宫人栽赃我与玉嫔私通,将自家人拖下水,最危险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就算皇兄日后查出我与玉嫔并无瓜葛,也决计想不到在此之下还隐藏着顾家大逆不道的谋反之心。 太子说完,叫初五带了些东西呈上来。 “陛下请过目,这是顾家用来栽赃禹王爷的玉佩和情诗。”初五捧着东西给宗安昶看,一边解释道,“禹王爷素来喜好制香,想探知这些并非难事,这玉佩便是那日王爷在藏香阁闲逛时旁人从他身上盗去的。人证物证皆在,陛下可随时调验。” “至于这些手抄的情诗,王爷的墨宝向来为燕州百姓争相收藏,民间不乏临摹您真迹贩卖之人,虽模仿的有几分相似,毕竟王爷身份特殊,用的墨汁都是宫里特调的漆烟墨,这墨汁稍作检查便知根本只是民间普通的松烟墨而已。” 他说的有模有样,像真的一般,我在那些情诗上一打眼便知,这些全部都是太子的手抄!那块玉佩的确是我的,但太子日常就对我的吃穿用度了如指掌,在我府上拿些东西,也是如履平地。 这根本就是个局!冷汗浸染上衣衫,我猜到了,我竟到如今才猜到,只怪我先前太过愚钝,没想清楚这其中的关窍! 过了年,宗明修就要加封王爵,可入朝听政。生母虽只是嫔位,但他背后站着的是同为武将世家的顾家,论功绩丝毫不逊皇后的陆家,到那时候,宗明修会成为太子最有力的竞争对手。 如今鞑靼部族仍未平定,如果宗明修能争取到这份美差,想必朝中定会生出更多支持三皇子的大臣来。 不愧是宗安昶钦点的太子,这步棋走的简直与他父皇如出一辙! 可是宗明远,我已将龙家交在你手中,你就这样不知满足? 不知是他心虚还是我多心,他始终目视前方,连余光都不肯在我身上流连。这是铁了心要将这场闹剧进行到底了! 顾家究竟有没有谋逆之心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一切原本可以不把我牵扯进去的,他做这些的目的又是什么? “乌夏,去传刑部康有年。”宗安昶的声音愈加冰冷,刑部侍郎若和太子站在一起,这事儿就成了一半。 “喏,奴才这就去请。”乌夏转身匆匆离开。 沉默又在整个延福宫里弥漫,各怀鬼胎。 十几年前,当年的静妃,如今的太后,协同我的好皇兄,逼我母亲喝下毒酒,斩断柳氏龙氏与我的关联。 十几年后,皇兄的好儿子,依葫芦画瓢地,学着他父皇当年的手段,试图剪除同样威胁到自己地位的兄弟母族。 “若禹王其实也贼喊捉贼参与其中呢?”半晌,宗安昶的声音幽幽响起,活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厉鬼。 我“扑通”一声跪下,嘴里说着“陛下明鉴”,心里想得却是宗明远做这一切有没有想过皇帝疑心病发作,连带着我一起除去? “儿臣相信父皇眼光,既选择禹王作为太子少师,自然也是信得过他的人品。”宗明远说的十分坦然,可我分明在那话里听出一丝威胁之意来。 “儿臣年少时便艳羡父皇与六皇叔的手足之情,父皇亲近之人,想必儿子也能放心与之相处吧!” “哼,巧言令色。”宗安昶冷哼一声,不情不愿地叫我起来,“幼凉秉性朕自是知晓,还用不着你来提醒。” “父皇英明。”太子脸色如常,声音里全是志在必得的自信。 “陛下圣明!”我连忙谢恩,却如吞下了苍蝇一般,恶心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