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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事不要向我汇报

    沈恣敲键盘的速度很快,落在程粲耳朵里却好像是放慢了百倍一样,他闭着眼也能想象到沈恣骨节微曲,带茧的指腹下落时手面上卧伏的青筋轻巧跃动,然后他会抽开堆积在一起的文件,塑料硬皮相互摩挲出细微的刺声,带着打印机余温的纸页翻飞时掀出些墨粉的臭气。

    程粲的膝盖常年在地板上安家,罚跪的苦楚在日渐消磨下变得不值一提,攥在背后掌心的饭盒已经沾上了他的手汗,他终于还是冒着打扰沈恣工作的风险低低地叫了一声,“哥……”

    沈恣没有答话,程粲就噤声继续跪着,约莫又过了二十分钟才再次开口,“哥,小粲错了,你别生小粲的气了。”

    “错哪儿了?”

    沈恣连眼神都懒得甩一个,抽笔签字,镌着流畅斜收花样曲线和日期的笔咀在纸张上留下劲道的墨迹,笔身圆润精致,镀铂金的笔夹稍显内敛含蓄,笔帽顶端嵌着标志的六角白星又透出些奢华。

    那是程粲去年送给沈恣的Montbnc墨水笔,原想在笔杆上端刻s&c,可是他怕沈恣嫌弃,就临时改成只留沈的首字母,反正他和沈恣是一家的,其实他把名字改成沈粲也很好听不是吗。

    沈恣留给过他一张卡,不过程粲没查过里面有多少钱,反正没有刷爆过。

    不过程粲想送生日礼物还是要用自己的钱,但沈恣不许他去外面找工作,所以他就和祁天斗中式八球,结果输的只剩裤衩。

    最后他想了个法子,白酒洋酒红酒啤酒,叫的上名的认不清字的往桶里混,他一头把脑袋扎了进去,从酒吧扶墙出来之后晃荡到了门店。

    满肚的浑浊、通红发烫的面颊、仿佛出生就呆在酒窖里的满身酒臭,幸好他及时散出一沓拼酒赢来的八千纸钞,接待人员才勉强中断了报警电话。

    周渊把倒在花池里的他扛回了家,沈恣用变态的手段帮他洗了胃,橡胶手套压在他的舌身往里探,他的嗓子眼被抠的往外渗血。

    刚清醒过来就被吊在庭院的桂树上用鞭子乱抽,喑哑的破嗓和被牵连抽落的花叶裹挟在一起,倘若他的臀没有往下淌血的话,说不定还能成为一种行为艺术。

    不过程粲送笔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灌注了他痛苦和血液的礼物更拿的出手,值得被珍惜的时效才会被延长。

    回过神的程粲的脖颈倏地一软,原地瑟缩了两下,唇上的死皮被他一片一片的撕咬进嘴巴里,过会儿就嗦出点铁锈的腥气,他望着地砖溜眼睛,过会儿才胆颤地抬头,用着所能想出的最谨慎不过的措辞,“小粲错了,小粲不应该惹哥生气。”

    “起来,”沈恣终于肯从案牍里抬头,唤完程粲之后就给周渊拨了电话,简单交代几句就定好了时间,这才真正把目光放在程粲身上,“多在书房跪跪吧,起码能祛些你的蠢气。”

    程粲好像被什么东西烫了眼,脚步定在了原地,垂目站的笔直,把手里的餐盒往身后缩缩。

    周渊来的很及时,轻扣了两下门但并未进来,大抵是在等沈恣出去。

    程粲眼见沈恣开始整理文件,就知道他现在要离开办公室了,想了想准备开口,却被沈恣先一步堵的噤若寒蝉。

    “你还要留在这里吗?”

    “啊,不,不留在这里。”

    程粲快步跟上沈恣的步伐,没注意饭盒就晃荡了两下,他忙又搂紧在怀里,然后失望地重新背手到身后。

    沈恣的眉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原因蹙起,程粲为了转移话题就问了一句,“哥,晚上我能跟祁天出去玩吗?十点就回家,不喝酒也不惹事。”

    沈恣握门把的手又松开了,转身看着程粲有些不耐烦,“这种事情不要向我报告,我没有那个时间去浪费。你要是真闲,就滚回去看书练拳,无事就别在我面前露着不合时宜的小心思晃荡。”

    程粲的上齿搓磨着下面的小牙,嘴角牵起的弧度蓄满了忧伤,他微微点头,很乖巧地小声应着,往前跨一步替沈恣开门,“小粲知道了。”

    周渊见两人表情都不太好,心里又默默叹口气,沈恣并不是一个爱发脾气的人,总是能镇定冷静的处理所有事情,可一遇到程粲就好像又变了一个人,说是苛待过分了,只是也真的少了点耐心。

    偏偏程粲这小孩儿又乖的要命,看着就惹人更心疼些。

    沈恣在前面走,周渊跟在旁边,程粲却落后两人三步的距离。

    等到了电梯口,周渊给程粲使眼色让他一起进来,程粲只是轻轻摇头。

    他知道沈恣不愿意让他亲近,要是他真的站进去,沈恣面无表情的脸上肯定会浮现出一丝不悦,浸透寒冰的眸子也会毫不掩饰地闪出厌烦。

    他对着沈恣鞠了一躬,然后冲周渊赸笑两声就又提着饭盒去等员工电梯,摁不亮楼层键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没带卡,长久呆在里面又会发出警报,况且他也怕自己被困进去。

    程粲走出来蹲在电梯旁边儿等下一趟来人,可是沈恣一走,这里又是顶层,谁会有资格且刚好有这个需求上来。

    程粲脚都蹲麻了,踉跄地站起来在整一层找楼梯口,愣是没找到,又悻悻地重新蹲了回来,守株待兔。

    “沈哥,”周渊停了脚步,突然想起来程粲没拿工作卡是刷不了电梯的,“小粲没带卡,是我刚才把他带上去的,估计他现在是——”

    沈恣冷瞥了眼腕表,“他的训练程度爬不了几十层楼梯吗?”

    周渊开口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替沈恣开了车门。

    “找人上去看一眼,”车开到半途沈恣才又开口,可转念又收回了这句话,“算了。”

    沈恣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见程粲微信头像里面的卡通小兔子挑起了眉,他好像许久没有点开两人的对话框了,里面全是程粲发来的白条框,他有些惊讶,好奇地往上划拉了五六下,发现他一条都没回复过。

    这些消息时间间隔很长,最低也是一个月,还有两三个月的,没翻几下时间一下子就跨到了去年。

    有的框占满了大半个屏幕,是程粲写给他的生日祝福语,还有的框就草草一句话。

    沈恣的拇指停在了一处,定睛看了一会儿。

    ——哥,小粲今天生日,你能回来吃晚饭吗?不能也没关系。「笑脸」

    沈恣回忆了下他确实没记起过程粲的生日,更没送过一样礼物,他给程粲的卡够程粲买所有想要的东西,他想程粲应该会自己奖励自己。

    “周渊,”沈恣抬眼随口问了一句,“你知道程粲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吗?”

    “沈哥,”周渊虽然觉得奇怪,但很快就给出了答案,“小粲生日是二月十三。”

    “二月十三?”

    沈恣稍显疑惑,一是觉得周渊不应该记得程粲生日,二是觉得这个日子听起来有些耳熟。

    “沈哥你忘了,二月十三是您把小粲领回家的日子,前几年小粲没有过生日,后来他和祁家少爷认识之后被邀请参加了生日宴,回来的时候问您能不能把二月十三指给他当生日,我当时和您刚从金家老宅回来,你心情不大好,不过也应下了。”

    “那他去年怎么过的生日?”

    周渊笑了,觉得沈恣真是工作忙起来一点儿不记事,“小粲每年过生日都早早回家,说您给他买了大蛋糕,还给他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他还拍照片炫耀给我看。”

    说完又添了两句,“小粲最喜欢沈哥您了,从来都不邀请我,就说要和您单独庆生。”

    沈恣没再吭声,朝窗外看去,过会儿给程粲拨了个电话,响铃了十几秒没人接他就蹙眉挂断了,把手机塞回口袋。

    周渊不小心瞥到了那电话界面,谨慎地再提了句,“沈哥您别担心,刚才我已经找人上去看小粲还在不在上面了,估计他现在是正赶着去哪儿吧。”

    周渊知道自己是多嘴了,也是不该逾矩做这件事,但他也实在不忍心看程粲那可怜模样,刚偷空给下属发了条短信,让他上去看能不能接到人,现在也是看沈恣主动提起程粲才敢说上几句的,不想又惹的沈恣不快了。

    道歉也是无益,周渊识趣的选择闭嘴,幸好车很快到了地方,他忙下车替沈恣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