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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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了知忘记自己是怎么拖着带伤的身体穿好衣服出去的,当时他的脑子直接成了浆糊,稀里哗啦乱作一团,只有身上的疼痛是真实的。宋了知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在那种情况下他还能记得把自己买的药递给阮雪棠。 他还记得当自己把药放到阮雪棠手上时那人晦暗的眼神,一定是鄙夷吧?宋了知羞愧地想着,他自己都嫌弃自己居然被打后还能兴奋起来。回头望了眼紧闭的屋门,宋了知轻叹一声,去井边打了盆水擦身子。 对于自己,宋了知是不怎么讲究的,擦洗时并没有刻意避开伤口,反倒是觉着冰凉的水淌过伤处时有镇痛的作用,不由得多洗了一会儿,任伤口被水冲得发白才回屋。他背上伤痕太多,穿上粗布衣服后磨得厉害,不穿又担心阮雪棠发作要折腾他,两相为难下只得将内衫轻轻披在身上,并未系上腰带。 阮雪棠在床上躺着,下身涂了药之后又黏又凉,感觉裤裆像有风灌进去般凉飕飕的,不过倒是有几分效果,至少自己的那里不再痛了。见宋了知披衣进来,胸口还留着他赐的鞭伤,阮雪棠心情又好了许多,可嘴里的话依旧是不好听的:“穿成这欲遮还休的sao模样做什么?想去勾男人了?” 宋了知吓得连忙把衣服拉好:“我没那个意思。” 阮雪棠在床上笑了几声,不再言语了。宋了知心想这世上原来还有人笑得那么好听,被他这几声笑勾得没了脾气,自己把烛芯掐灭了,跟着躺在地铺上。宋了知身后有伤,卧趴在褥子上,也没多少睡意,安静地听着蝉鸣中夹着阮雪棠轻轻的呼吸声。 今夜很适合说些什么。 他曾偶然路过茶馆时听过一段张生夜会崔莺莺,也见过书生举杯作赋咏长夜,他无法理解这些文人笔下的浪漫,但不影响他向往文人墨客眼中的良夜。而今日不过是他人生最寻常的一天,却因为阮雪棠的几声轻笑,便胜过所有诗意和才情,装点出最雅的春夜。 “那药有效吗?”宋了知沉不住气,在黑暗里轻声问道。 阮雪棠正因为下身漏风的感觉也难以入眠,很不客气的回答了:“关你什么事。” 宋了知“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像鼓足了勇气一般地去给阮雪棠提建议:“你以后这些话对我说也就罢了,对别人也这样言语,旁人听了会伤心的。” 阮雪棠不能理解:“旁人伤心与我何干。” 宋了知手指拂过腿根的鞭伤,自觉有义务要劝阮雪棠几句:“比如你爹妈听了你这样刻薄的话,该多难受啊。而且若是换了脾气不好的人听了,说不定要如何发作呢。唉,不过你放心,万事有我在,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阮雪棠听见宋了知提他爹娘时原本想要发作,听了后一句话又觉得有些可笑,就宋了知那模样还想护住自己?随便从军中扯一个小兵都能将宋了知打得满地找牙。 可这话又新奇的很,他从小到大,在府里被人轻视,在外面受人畏惧,总之都不是什么体贴的情绪。原本总该有一个保护他的——可惜他的母亲还没来得及看他一眼就被丢进湖里喂鱼,最后这话居然轮到宋了知这家伙来说了。 宋了知无意间的一番言语惹得阮雪棠沉默良久,搞得宋了知先不好意思起来,以为自己把话说重了:“其实不改也可以......你有话就对我说,横竖我不会同你生气。” 这人才被自己打过,阮雪棠捏着被子想,人家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宋了知身上的疤恐怕还没结痂,他就先忘了疼,要大言不惭地去保护他了。 阮雪棠默不作声,暗暗决定对宋了知好一些。只是他的好很有限,只是把原本决定要把宋了知凌迟处死的计划过渡成要给宋了知一个痛快的死法。 阮雪棠在床上自顾自幻想着宋了知得知自己要杀他后跪地求饶的景象,心想他到时若求得情真意切,自己放过他也不无不可,其实自己身边一直缺个可以贴身伺候的人,宋了知清楚他身体秘密,照顾也还算称心,到时收做小厮岂不方便? 于是,阮雪棠对宋了知的计划一改再改,自作主张地将人收做家奴。 宋了知并不清楚自己暗地里被阮雪棠签了卖身契,见阮雪棠一直没有回答,以为他睡了,便从地铺上爬起来给人掖了掖被子。 阮雪棠暗想宋了知果然很适合当他的家奴,竟这般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第二日宋了知依旧是被阮雪棠踹醒的,他口干舌燥,正摇摇晃晃地准备起身喝水,不想脚步虚浮,差点跌倒在床边。 阮雪棠就是看他满脸绯红才将人踹醒的,此刻见他一副憔悴病容,随即下了结论:“你发烧了。” 宋了知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前日他还在因为阮雪棠高热去买药,怎么今日发烧的人又成了他,他努力晃了晃脑子,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我无事,许是有些睡迷糊了。” 话音刚落,宋了知便打了个大喷嚏。 其实他发烧也是必然的——先是挨了顿打,又用凉水冲了许久,再加上先前伺候阮雪棠的劳累,所有事情加之在一起,自诩身体强健的宋了知也被病魔给打倒了。不过阮雪棠也没有照顾人的意思,依旧躺在床上心安理得地等宋了知伺候自己。 宋了知强撑着身子给阮雪棠熬了白粥,病里没胃口,他自己对那噎人的饼子是吃不下去了,故而只喝了一碗米汤,其余什么都没吃。又把阮雪棠的药给熬好了,与粥一起送到床上那位小祖宗面前。 阮雪棠用勺子舀了舀碗里被炖烂的白米,隔着热烟问道:“今日不吃饼子?” 宋了知每次吃饼子都要在阮雪棠面前出丑,脸上依旧是病态的潮红,阮雪棠看不出他到底害没害羞:“我在厨房吃别的了。” 阮雪棠这才动了勺子,小口地用了早餐。宋了知晕晕乎乎在旁看着,一副要睡不睡的模样,脑袋止不住地往下耷拉。 用罢了饭,阮雪棠抬了抬眼皮,端起一旁放着的汤药,眉也不皱一下地喝了一半,他自小吃了太多苦头,口舌上的苦自然是不怕的。阮雪棠一手端着药,另一只手指了指地面: “跪下。” 阮雪棠的性格阴晴不定,宋了知以为阮雪棠记着昨日的事又要打他,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还打?” 床上那位不耐烦地催了一句:“让你跪下就跪下。” 宋了知苦着脸一步一磨蹭地走到阮雪棠面前跪好,闭上眼做好听天由命的打算。忽然一只冰凉的手抬起他的下巴,碗沿贴着他的唇,耳旁传来清冷的嗓音:“张嘴。” 余下的半碗药,就这样被灌进了宋了知肚子里。 阮雪棠心满意足地放下碗,挥了挥手示意宋了知可以收拾了。宋了知嘴是苦的,心却因为阮雪棠的举动高兴到不行:“为什么要......” 阮雪棠哼了一声:“你要是死了,谁来做饭?” “哦......”宋了知将头垂下,默默将碗收拾了。 他忽然觉得宋了知像一只小狗儿,高兴时就冲着人猛摇尾巴,失落了就连耳朵也耷拉下来,情绪十分外放。宋了知虽然病了,但动作还算利索,快速将家里杂活干完了,在衣摆上擦干手上的水,预备着睡会儿:“你还有什么安排吗?我打算休息一下。” 阮雪棠看他那下一秒就要昏过去的模样,自然让他睡去了。宋了知身体发冷,睡在地铺上不由地蜷起了身子,努力让自己暖和一些,终于又睡了过去。梦里他又被阮雪棠踹了一脚,那人让他滚上床睡,宋了知冷得不行,迷迷糊糊地应了,勉强爬上了床,又陷入深沉的睡眠当中。 宋了知依旧有些冷,不由自主地想往身旁的热源靠去,一双手搂住那又软又温暖的rou体,还以为这不过是一场好梦。 而阮雪棠则是看着搂在自己腰间的一双手,黑着脸决定将家奴的计划搁置,果然,宋了知只配被凌迟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