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好累(南巡番外)
前朝梁帝多崇道事佛,以求长生。天册节*亦由此而来,梁朝睿宗皇帝曾于六月初六日,梦麒麟吐玉书,观之顿悟,梦觉后挥笔立就,命刻于玉版,印刷传阅,称其为上天布道赐福,于泰山脚下建天册宫以供奉此御制经书。宫中司局亦于此日曝晒御制文集与内府藏书,历代相延以成故事,寺院藏经也多于此日翻检暴晒。 应天府已出梅数日。自英宗皇帝迁都燕平以来,京师改称应天府,习称南京。作为留都,此地仍设六部,除行文前署名前缀有“南京”二字,其余与京师六部略无异处,还有察院、五军都督府、国子监等。虽职权不及,但因南直隶所辖颇广,又多为富庶之地,南京六部代三司治理一方,亦不可小觑。 尤以南京户部为重,江南诸省所纳税粮供养了半个夔国,又辖漕运、盐引、织造、黄册收管等地方要务。巡视至此,自要多留几日。 崔叙也猜到平日里无事可做的南京礼部,定会抓着这个档口,好生显摆一回。但代天子受礼的崔叙也没想到场面会这么阔,阔就算了,还这么繁琐,这么冗长,这么无聊……他好想中暑晕厥。 皇帝一年中主持祭礼无数,崔叙突然生出一点感同身受的同情,心中原谅了他一点,就当他是忙忘了吧。 诸仪事毕,已是酒足饭饱的午后,崔叙又要开溜,但犹豫着是否要亲自去拜会一趟南京守备太监温贵通。盖因自己不仅是天子特使,还是义父崔让的信使,一路代为拜会他分派于各地的旧友、义兄弟、义子侄,送礼吃席,联络情感。 崔叙本就不好交游,又被南京礼部的花样折腾疲了,实在懒得再动。但当日不去,隔日又要去,索性称病,遣一二火者去府上送礼。想来温贵通与巡视诸官还有要事相商,回府已晚,明日又有宴席要摆,说不准就忘记了自己这回事呢。 既打定主意,崔叙便回房中午歇。 然而自杭州端午日以来,梦里梦外纠缠他的王循仍旧阴魂不散,早在床榻上恭候他大驾归来了。 王循仅着蓝纱单衫,清透轻薄,一副寻常纨绔作派,再不似那日般招摇。如今他对外行走的身份是晋商王泰觉的外室子。王泰觉确有其人,乃举国有名的富商巨贾,祖上曾出资帮助太祖招兵买马,却辞谢官爵,返乡经营祖业,获有丹书铁券,只是仁宗朝以后不再袭认。 不过王氏一门,世代经商,王泰觉一房以船运为业,是官府漕运征调民粮船的首选,王家亦常常捐资修造官船,疏浚水道,接济两岸漕民,官民皆为之称道。 若以王泰觉私生子的身份暗中随行考察民情商货,崔叙便也不觉得奇怪了,只仍留心诸官态度,试图看出他们是确信实有王旬此人,还是知晓王循的真实身份。 一整月下来,崔叙便没有私下见过几人,自然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的。而他与王循的相处,也日益亲近自然,好似本就是暗中私会的一对。 崔叙倒头便睡,王循也识趣地挪开一点,让他枕在身畔,手脚不大老实地缠人,低头朝他耳朵里吹风:“伴伴,我那画舫紧赶慢赶,终于赶到留都了。今晚就带伴伴去瞧,好不好?” 说完便被崔叙一掌糊了脸,“闭嘴,好累……” 王循笑着交握住这只软绵绵的手,牵到唇边亲吻手背,“那伴伴好歇,晚上再陪我游秦淮。” *对天贶节相关材料的改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