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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大城市开始流行共享单车,泙州街上随处可见。高考后到处在招暑假工,魏柏在大学城附近找了间小酒馆,每天下班他会扫一辆单车去傅知夏小区外头转一圈。 可六层那扇窗从来也没有亮过。 魏柏来蹲点蹲了一个月才发觉自己很可笑。 傅知夏走了,又没说一定要回泙州,找到他的家人是不是泙州本地人都不清楚。他会不会过得不好?又或者没有自己拖累了反而更轻松?这些魏柏都想不通。 小区外的树林里有只脏兮兮的流浪猫,魏柏每次去会给它带点牛奶或者火腿肠和小饼干,三个月下来这只瘦猫胖了一圈,甚至养成了每天准点等魏柏送餐的习惯。 魏柏想带它走,但考虑到自己还没有家最后放弃了这个打算。 魏柏查成绩、填志愿、拆录取通知书都在傅知夏家楼下,陪在他身边的是这只猫。 他报了傅知夏的大学,录取是顺其自然的事,于魏柏而言没什么好意外。 新生入学前,魏柏领了最后一个月的工资,路过首饰店的时候没忍住进去转了一圈,柜台的jiejie竟然也没嫌弃他是个穷学生,蛮热心地给他看戒指。 魏柏一眼相中了一只莫比乌斯环,再看别的款式全都不入眼,他当时脑袋一热就想买下来。 柜台jiejie问他尺寸,他在自己指头上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最后竟然跑了。 那jiejie正以为这男生就是随便看看没要买的意思,不料想魏柏又回来了,手上还多了一枚口香糖包装纸折成的戒指,他一板一眼地对人说:“就是这个大小。” 因为要刻字,戒指等到开学报道那天才拿到手,魏柏特意买了根银链子把戒指戴在脖子上。 宿舍是四人间,一个重庆同志,一个东北汉子,还有个没口音的本地人。不过外地那俩人也不怎么讲方言,偶尔蹦出来一句搞得宿舍每天欢实得像在说相声,魏柏倒也很快适应了。 军训一个月下来几个男生脖子往下晒出一道黑白分界线来。 这天魏柏才洗完澡出来,重庆来的姜明恩就嚎出了句方言,“好球热啊,老子白白嫩嫩都给晒成碳喽,再这么下去,啷个得了呦?!” 对床的东北大汉赵晨正跟女朋友聊天,一听姜明恩这腔调憋着笑顺着来了句:“老婆粉底液送你一瓶撒?” “嘁——”姜明恩又切回了普通话,“我大一肯定脱单,迟早送你几支口红涂一涂。” 好像从高中里解放出来的大家伙对谈恋爱分外热衷,那时候找不到对象可以借口家长不允、学校不让,现在到大学了再找不到似乎就只能证明自己没本事没人爱,没哪个男生愿意承认自己没本事没人爱。 军训时整个学院的人都聚在一块,这一个月就是大家看对眼的好时机,最早脱单的也在这一批。 当时军训才一个星期就有别专业的女同学打听魏柏QQ号,魏柏站军姿的模样甚至上过几次表白墙,最过分的是有人为了买魏柏微信给姜明恩掏了50块的贿赂。这钱到了手,姜明恩心里酸成了柠檬。 可姜明恩发现魏柏好像对谁都不太上心,一开始他以为魏柏有个高中遗留的女朋友,后来发现不是那么回事,有女朋友的都像赵晨这一号天天捧着手机散发恋爱的酸臭味儿才正常,魏柏根本不是。 所以最终姜明恩怀疑魏柏情伤未愈,本来只是猜测也没有证据,可今天魏柏才洗完澡换上短袖,脖子上挂的戒指一时间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姜明恩才扫了一眼就眼疾手快地凑上来把戒指揪进手心里。 “魏柏,这回可让我逮到了吧?FZX?”姜明恩把戒指转了一圈,看见内侧的字母,更激动了,“还不承认有女朋友?” 魏柏皮笑rou不笑地把戒指勾回手里又塞进衣领,“不好意思,确实没有。” “嘁,不诚实,”姜明恩拍拍魏柏的肩,“是不是分手了还念念不忘,洒脱一点嘛,向前看,大学美女同学那么多,兄弟我也没对象,一起努力撒?” 听见分手这俩字,魏柏一怔,他好像从来没考虑过,他和傅知夏现在怎么算? 这时候宿舍门嘭一声开了,本地人吴东东拿着一沓红册子窜了出来,“当当当!猜我手里拿的是什么?” 吴冬冬说:“喜帖?” 赵晨探头:“结婚证?” 魏柏干脆不猜。 “你们怎么满脑子都是找对象谈恋爱,”吴东东翻了个白眼,转瞬又眉飞色舞起来,他把红册子发给在座的三个人,“这是周五开学典礼迎新晚会的节目单,我在校艺术团搞来的。” 赵晨翻了翻,咂咂嘴问:“都没有什么劲爆的吗?比如短裙辣舞?” 吴东东手一挥,“那都不重要,我要说的是压轴节目,沈念悠学姐你们知道吗?今年在国际芭蕾舞比赛得了金奖,我姐迷她迷疯了,迎新晚会有她的独舞,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吴东东一番话说完,三个人每一个人有反应,搞得他莫名有点尴尬。 隔了一会儿姜明恩才清清嗓子“吭”了一声,“啊……这么说吧……我比较庸俗,不怎么关注国际芭蕾赛事,嘿嘿,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吴东东瞪大了眼,片刻后又努努嘴,“算了,也不奇怪,毕竟沈学姐刚刚回国没多久。” 沈念悠?魏柏总觉得这名字不陌生,可回想起来又确实不认识。 周五那天大礼堂人员爆满,说是开迎新晚会,竟然有不少大三大四研一研二的学长学姐也来凑热闹。 魏柏跟姜明恩和赵晨进到大礼堂的那一刻才察觉自己见识有多短浅。 大礼堂里满场挥着荧光棒,好像明星开演唱会似的,最后一排没座位的学长学姐举着沈念悠的灯牌。主持人还没开场念词,喊“沈念悠我爱你”的人已经按捺不住了心中激动。 姜明恩起初还纳闷这学姐到底有多美,他觉得这帮子人完全是大惊小怪。 可当沈念悠出场的那一刻,他发觉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单一个美字远远不能形容。 沈念悠的独舞开始前,舞台骤然黑暗,全场的sao动都静止了,大家屏住呼吸,片刻后,一束渐变的光跟着悠悠的音乐洒落到舞台中央,光束里伏地的天使缓缓张开双翅,四肢宛若与音符融为一体,柔水一样起舞…… 只一个展臂起身的动作,现场就炸开了掌声。 姜明恩呆滞了,嘴巴保持着一开始被惊艳的状态,舞毕很久他才回过神来,魂不附体地揪了揪魏柏的袖子,“魏柏……我是不是看见仙女了?” 魏柏也不自觉跟着鼓掌,哪怕是他性取向是傅知夏也得承认这位学姐的美。 “我要献花,给学姐献花,”姜明恩说着竟然真的掏出手机订起花来,在手机屏幕上戳了一会儿又拽拽魏柏,“送什么花才配沈学姐?” 魏柏想了想,“白玫瑰吧。” 晚会结束后姜明恩抱回一大束白玫瑰拽着魏柏到了后台。他一个人犯怂,非得拽着个人才有底气。 围在一边看沈学姐的人很多,男生女生都有,多是晚会的工作人员。 沈念悠已经卸了妆发,现在是素颜又长发披肩,大约是化妆室空调温度太低,她穿着白裙子又披了件不合身的外套,好像还是个男款,就算这样都没能遮住她的气质。 临到阵前姜明恩又怂了,一手拉住魏柏,“一起一起,我自己不好意思。” 魏柏被搞得有些头大,但也只能好人做到底。 其实魏柏等着晚会结束了去傅知夏小区楼下给猫兄弟送火腿肠。他伸手隔着衣服摸了摸胸口的戒指,见傅知夏是不作指望了,已经失望这么多天了,今天也不见得有例外。 可就在姜明恩扭扭捏捏地把白玫瑰献到沈念悠手里的前一秒。 魏柏的耳朵忽然被扎了一刀。 “知夏,你的外套。” 魏柏顺着沈念悠递外套的手看过去,浑身的血一瞬间结成了冰,没听错也没看错——活生生的傅知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