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徒然草/一起去放风筝吧
庭院深深，绿柳环阴。 “这是什么植物？” 宋明婵的视线被养在庭院围栏里丛生的一大片植物吸引。它们枝脉纤细易扼，翠叶对生，叶脉边缘呈锯齿状，也有几枝顶上开了花，多是1－3朵小花，细蕊金黄。 小蒋戚眉，没能将眼前的植物与自己印象里的其他植物对应起来，“这……我好像也没见过。” 穿着月白僧袍的年轻僧人五官端秀，自觉为她俩解惑，“这是徒然草，徒然即是‘枉然’之意。两位施主没见过很正常，它长在黔中，黔水以外的地方很少能见到，就是在黔中产量也甚少。这些徒然草是一位黔中的施主捐赠到寺里的，如今也有五年了。” “难怪我没见过，徒然……这名字听起来似乎不太好。”宋明婵驻足，细细看那生机盎然的徒然草，没法将它与“徒然”这样的名字联系起来。 僧人笑道：“中药五味，徒然草属于苦味药，具有清泻火热、平喘止呕的功效，常和属甘味药的甘草一同入药，对调和药性、解毒止痛有奇效。” 他顿了顿，补充道，“施主觉得这名字不好，其实在黔中，这徒然草也被叫做鱼然草。” “yu？是多余的余还是俞允的俞？”宋明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年轻僧人摆手，“是鲤鱼的鱼，它和鱼腥草同属苦味药，从前种植徒然草的老师傅们希望它能像鱼腥草那样好养活些，所以叫它鱼然草。” “多谢大师为我讲解。”宋明婵微微颔首。 “施主不必客气，请往这边走。”僧人抬手，引着他们往里面去。 小蒋跟在她旁边，穿着和她同色的棉质长裙，头发挽在脑后，用银色的长尾夹抓起。小蒋比她大五岁，自宋明婵有记忆起，就是她陪在身边，对她来说，称为jiejie也不为过。 她是一位极符合古典美、端庄沉敛的温柔女性。因为父母工作繁忙的原因，小蒋和她相伴的时间远比父母要多得多。 这世上，要说谁是她最信任的人，小蒋一定是其中之一。小蒋是绝对信奉少话多做的人，这份内敛使得她这个人显得格外神秘。但正因为小蒋不愿意说，宋明婵也不想强迫她，所以至今也不知道为什么小蒋始终是孤身一人。 她看到过小蒋身份证上写的名字是宋易水，之所以叫小蒋，是因为幼时口齿不清的小明婵发不清楚“jiejie”的音，含糊地叫成了“蒋蒋”。后来长大了些的小明婵，因为小蒋一直叫她小姐，也就孩子气地叫她小蒋，一直延续到了如今。 宋明婵抬步正要越过门槛，小蒋却握住了她的手。小蒋的手柔软细腻，和本人性子一样摸起来像一块温润的凉玉。说起话来，也是带着温柔叮嘱味道的轻声细语。 她说，“小姐，您听。” 宋明婵侧耳。 “咚——” 一声悠扬的钟声响彻云霄，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回音像水浪的波纹一样层层叠叠地回响在山内。 小僧人也去听那钟声，笑着说，“这是本寺的雷音钟，雷音钟一天共敲响三次。钟鱼本就指的是寺院撞钟之木，今日是钟鱼节，施主听了正午这一次的钟音，小僧也祝您福德自然、六时吉祥。” 还是小蒋反应更快些，她双手合十，盈盈一拜，“多谢大师。” 宋明婵跟着一拜，也道：“多谢大师。” 年轻僧人连忙回了礼。 现下想来，也难怪小蒋合了时间，偏偏要这会儿来，应该是做了功课，特意想让她一听这正午钟鸣。 寺庙钟塔一般建在青龙方位，也就是东方。宋明婵抬眼望去，果然望见高高伫立的钟塔和那一只青色大钟。 今天是钟鱼节，特意来寺庙里礼佛听钟的，到底有多少人呢？ 接下去，随着僧人的指引，两人先去上了香。出了正殿，宋明婵好奇地问一边的小蒋，“刚刚许了什么愿呀。” 小蒋摇了摇手指，神色安恬，眼眉带笑，“佛曰，不可说。不告诉小姐，说出来了，就不灵了。” 哼，小蒋不说，宋明婵也能猜到一点，指定是关于她的。因为新年许愿的时候，愿望是要说出来的，不然神仙还有祖宗们听不到。 宋明婵就听到了她念叨，祝愿小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之类一串的祝词，今年过年时宋明婵还没成年，等到了明年，小蒋怕不是要求起她的姻缘来了，真是头大。 上完香后，宋明婵就打算去抽签了。连没来过的梁乐都说解签很灵，她定要试一试，是不是真的那么灵。 随着签筒摇晃，她拿起那支落出的竹签，只见它一面特意用金笔写着“上上签”，另一面写着“第十六签”。 她连忙去问坐在角落案几边上的大师，“这支签是什么签呀大师。” 慈眉善目的老僧人接过竹签一瞧，翻开了边上的签文书，看了一眼即道，“风弄竹声，只道金佩响；月移花影，疑是玉人来。” 听起来似乎还不错，宋明婵地问，“这是什么签呢？” 老僧人还是一样平易近人，笑道，“此为姻缘签，是施主的有缘人要到了。” 姻缘签？ 宋明婵还没有什么反应，小蒋却不动声色地提高了注意力。 仔细回顾最近生活的宋明婵，表情有些玩味，忍俊不禁，也就没有细问下去，只说了多谢大师。然后侧脸去看边上的小蒋，“蒋蒋抽了什么签？” 小蒋将手里的竹签双手递交给了老僧人，“大师，第一百二十四签，何解？” 宋明婵瞧着她那签文正面也是用金笔写的，只不过不是“上上”，而是“上”。 老僧人手指翻过泛黄的书页，吟道，“一片明心光皎洁，宛如皎月正天心。”他在檀木桌上轻敲了两下，“皎月当空，凡事清明，看了施主内心已有了答案，老衲也不多说什么了，施主万事皆由心动即可。” 小蒋双手合十，拜了一拜，“多谢大师。” 宋明婵听得糊涂，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倒是眼尖地看到签文书另一页的一百二十三签那里写着“再，斯可矣”，想来这边都是吉签，也就没有多问。 她目光逡巡，墙上挂了不少字画，看起来都是些古迹。最吸引她视线的是，离这儿最近的一副书画，画上题诗的字体浓淡相融，章法自如。 宋明婵念出声来，“净落金塘水，明浮玉砌霜……我听说浮玉山，古时王驾有行宫在此，是不是风水八卦特别好，还是说真的有龙气在？” 老僧人一副高深的模样，却是笑着敷衍，“这个，老衲也不知。” …… 回程途中，吃了饭后，宋明婵也没忘了答应她们的陈锦记。乳酪蛋黄、蟹粉酥、桃酥、绿豆糕、荷花酥、定胜糕之类都被打包带回了车上。 想着今天下午除了放风筝，拿着野餐布坐在湖边草地上坐一坐也是可以的。小蒋也自制了一些小点心和冰饮，等会儿先回家里，再拿上一起带去学校。 这么好的天气，不放风筝不野餐才是一种浪费吧？ 到了时间，做足了防晒后，宋明婵就特别自在地坐在了红白格的野餐布上，慢条斯理地开始摆点心。 今天不愧是放假，果然人多，树底下的好位置早被抢完了。宋明婵之所以还有这样绝佳的位置，主要是找了洛桑决去占位置。 为了表示嘉奖，她捏起一块冰凉的绿豆糕喂给了洛桑决，动作自然就像是喂学校里的流浪猫狗。洛桑决的脸却腾地就红了，就像被骄阳暴晒那样绯红，连鼻尖都沁出一滴汗珠。 自从前段时间亲了洛桑决以后，宋明婵也没拒绝他出现在自己如今的朋友圈内，因为她们的关系，本来就是他要“随叫随到”的，只是没有任何“名分”。 而她们两个人实际的关系，宋明婵又根本没有暴露的兴趣。 梁乐一看到洛桑决，就想起他是开学见过的那两个志愿者之一，记得婵婵说他是她哥哥的朋友。姜亦瑶高深莫测地看了一下她们两人的相处模式，对梁乐一针见血地小声指出，“是单相思。” 倒是洛思眷的反应看起来挺奇怪的，但也说不出是哪里奇怪。 宋明婵是个生性自由的人，极其讨厌被束缚。自己的生活，自然不会在意别人会怎样置喙。 小蒋还在自制气泡水，对旁边这么大一个占据小姐身侧最佳位置的异性生物，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只是在起初宋明婵介绍双方之后，在她不在这边的时候，非常礼貌地和洛桑决说了一声，“您好，多谢您照顾我们家小姐。” 洛桑决也极自然地回了一句，“这是我应该的做的，不用客气。” 因为他这句话，小蒋在给洛桑决的冰饮里放了三片巨酸的柠檬。 宋明婵一手托腮，看着寝室里的几个人都在不远处放风筝，遂拍了拍边上的洛桑决，“放风筝去吧。” 洛桑决跪坐在她边上，尽管昨天晚上还玩了含姜sp逢三过的游戏，不知道挨了几百下，光从外表看，却一点看不出异处来。 他闻声，像一只机警的犬竖起无形的耳朵，偏薄的唇瓣亮晶晶的，“我去给您拿风筝，您要哪样的？” 宋明婵还托着腮，眨眨眼睛，“那只燕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