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又是一个人

    边白梣听见耳边低低的抽泣声,低头看着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沈无人,似乎并不惊讶。他淡定地从床头拿了一抽纸递给沈无人。沈无人努力地憋着哭声,接过纸巾,用力地擤鼻涕。

    边白梣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她们能忍得了多久呢?呵呵,忍不下去了,就撕破脸面,让我将那套房子挪到我小姑名下......”

    “哥哥,呜......”沈无人难受得小脸都泛红了。

    “没关系的。”边白梣抚慰地拍了拍沈无人紧紧抓着自己的小手,“我会处理好的。”

    “嗯嗯。”沈无人用力地点着头,半晌,扭捏地问道,“哥哥,我可以帮你吗?”

    边白梣轻笑了一声,“你怎么帮我?你好好活着,就是帮我了。”

    “嗯。”沈无人咬着下唇,微微发红的眼可怜巴巴地看着边白梣,然后,他动作极其缓慢地抱住了边白梣,“哥哥。”

    边白梣没有推开他,任沈无人搂紧了他。

    “哥哥,哥哥......”沈无人一声接一声地叫着,边白梣就一声一声地回应。

    “我也不知道是帮了你还是害了你......”半夜,沈无人睡得半梦半醒之际,恍惚间听见了边白梣的轻语。

    ——

    沈无人被年轻女警送回家后,他沉默地看着年轻女警的车子开得远远的,才抑制住狂跳的心,马不停蹄地冲向边白梣外公外婆的家。

    “扣扣扣扣。”沈无人来不及平缓呼吸,急切地敲响了边白梣房间的门。没有回应。沈无人心里一咯噔,再次敲门的手都有些打颤,哥哥已经回家了吗?

    半晌,屋子里依然没有回应。沈无人瞬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撇了撇嘴,“怎么就走了啊......”他鼻子泛酸,落寞地转身离去。

    踱步到柴房时,沈无人又像是忽然燃起了希望,他费力地踮起脚从窗户往里瞧,里面光线较暗,沈无人看得不是很清切。他用钥匙打开柴房的木门,猛吸一口气,推门而入。那里空落落的,没有边白梣给他搭的小床,铺的棉被,没有那些成堆的小人书......只余着许多木柴,扎着堆,泛着腐朽的气息。

    沈无人忽然就觉得喘不过气来。哥哥真的走了,连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

    沈无人跟失了魂儿一样回了家。杂乱无章的家里还残留着尸体腐朽的恶臭味儿,沈无人就这么呆呆地坐在冰冷的地上,双手环着膝盖,将脑袋深深地埋在膝间,坐了好久好久。

    久到起身的时候,膝盖都发出“咯吱”一声响。

    沈无人冷着脸,来到一个小房间,那里堆满了垃圾和杂物,那里是他的房间。沈无人刨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里面翻出了几件旧衣服,他抱紧衣服,衣服上沾着垃圾的酸臭味儿叫嚣着灌进鼻间。这些衣服都是边白梣送给他的,他早早地就放进了屋子,沈毅历来不管他,自然不会来这个房间看上一眼。

    沈无人死死咬住下唇的牙忽然一松,张嘴就哇哇大哭起来。他第一次没有抑制地大哭出声,他哭了很久,嗓子哑了,就无声地流着泪。他不停地用手揉擦着酸胀的眼睛,一下一下地抚过脸上的泪水,咸咸的眼泪辣得两颊都疼了起来。

    他哭得累了,就抱着边白梣送给他的衣服,将整个脑袋都埋了进去,感受着衣服粗糙的质感,就好像是边白梣还在他身边一般。他想起边白梣对他说的好多好多话,他一句一句在心里复述着,从这一刻就已经开始期盼寒假的到来了。

    沈无人就这样抱着边白梣送给他的衣服困倦地睡去。第二天,他被暖暖的阳光晒醒了,他揉着惺忪的睡眼,眼睛又酸又胀,睁开都很困难。沈无人起床刷牙洗脸,然后开始收拾房间。他要向哥哥说的那样,好好读书,等寒假到了,就可以见到哥哥了。等到时候,自己一定要缠着哥哥要抱抱,要补偿,还要生气地质问他为什么不告而别。算了,还是不生气了吧......舍不得对哥哥生气!哥哥就是最好的!

    沈无人满心欢喜地想着,他的手脚麻利,似乎都不觉得累。

    ——

    寒假如约而至。C城属于华夏的南方,所以到了冬天,温度至低也只到0度左右,但是可怜的是,南方不兴暖气,所以,屋外冷,屋内更是扎心的冷到了骨子里。

    沈无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他在这小半年里,勤工俭学,靠着政|府的补贴,勉勉强强地养活了自己。他拉下太多的课程,但好在脑子聪明,磕磕碰碰地学下来,期末居然还考到班级的中上游水平。

    沈无人每天都去捡垃圾,,时不时还能给自己淘到点旧衣服、日用品什么的。沈毅没了,连带着自己的名声似乎都好了一些,他在村子里的一家小饭馆里刷盘子,打扫卫生,没有工钱,但是老板娘每天会给他一顿晚饭。

    沈无人果然如边白梣说的那样,把自己养活了,甚至于比沈毅养他的时候还健壮了些。

    沈无人欣喜地想要将这些都说与哥哥听,可是他可怜巴巴地等了近两周,天天去边白梣外公外婆家守着,都不见哥哥的影子。

    沈无人终于是忍不住了,他问边白梣外公,为什么哥哥还没来?

    边白梣外公一愣,脸一沉,声音尽是刻薄,“还来?暑假都快把我家掏空了!他还敢来?”

    沈无人一愣,想起最后一次见边白梣时,边白梣同他说的那些话,心下一寒。自己能平安无事地在边白梣外公家的柴房里待了一个多月,仿佛并不是边白梣外公的默许,也不是自己和哥哥有多小心翼翼,而是边白梣外公外婆对于边白梣的态度漠视得近乎将他当成了一个透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