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两个非亲戚关系的人过年虽然比一个人好些,但还是冷清凄惨。谢衣尘醒来发现自己脸上盖着一本书,越发觉得日子太过无聊。 还不如守店呢。 他斜靠在窗边的竹椅上,侧过头就是马路。因为所处地段比较热闹,年初三街上已有了不少行人,好些勤快的小店都已开张。也就只有偷懒成性的李修,整天关着店门在家里躲清闲。 不过李修的店,谢衣尘觉得也确实没有开门的必要。 他转头看向室内。李修正坐在沙发上对着手机出神。看他那深沉凝重的表情,应该不是在和沈剑聊天。 “怎么了?” 李修收回思绪,退出洛伦生的短信界面:“没事。睡醒了就收拾一下,等下带你见师兄。” 谢衣尘咕哝道:“能不能别总说师兄师兄的?” 他不喜欢师兄这个称呼,与那个犯人无关,而是因为这种叫法很容易让他想起自己和李修之间的关系。 李修本来就是玩笑称呼,见他的确不喜欢也就不这么说了,而是介绍道:“他叫俞杉,去年跟了我三个月,是除你之外跟我最久的,可以说关系也最好吧,去年过年也邀请我去他家过。” 谢衣尘一面回屋换衣服一面听他说这些话,心想对方多半是可怜他一个孤家寡人,随即想到:“他家还有别人吗?” 李修道:“他家里人都不在A市,今天晚上会见到的只有他和他丈夫。” 谢衣尘一愣:“又是一对同志?” 李修道:“对,他和他爱人还是我撮合的,所以才和我关系亲近。” 谢衣尘看了他两眼,终是没有说什么。 至少李修还没有给他介绍对象。 换衣服的时候谢衣尘忍不住想,如果李修真的给他介绍对象,会找一个人怎样的人?李修知道他嗜痛,多半会从圈子里找一个S。可是谢衣尘自己不喜欢那种盛气凌人的,更不喜欢给人下跪舔鞋。如果让他选…… 谢衣尘摇摇头,禁止自己再想下去。 他利落地换好衣服走出房间,问道:“说起来,你后来和洛伦生联系过吗?” 李修面色微凝,好在背对谢衣尘没有被发现:“问他做什么?” 谢衣尘略微犹豫,还是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洛伦生这个人太危险了。虽然你们现在是没什么利益冲突,但难保他以后不会突然想害你。我知道和这种有权势的人做朋友有很多便利,但比起命来,那些都不重要。” 李修转头:“你是在劝我和他绝交?” 谢衣尘点头:“对。我不是因为恨他,只是就事论事。” 李修凝视他半晌,语声倏然转冷:“这种话以后不要说了。” 谢衣尘不解:“为什么?我不信你不知道他有多危险。” 李修转身走到他面前。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谢衣尘一僵,才察觉到李修竟已经生了怒意。李修冷冷地看着他,强硬道:“至少现在我和他还是朋友。而我们之间的事,不必和你解释。” 谢衣尘皱眉,有些不服,但终是挫败地低头道:“对不起,是我逾越了。” 李修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不过他不想让谢衣尘再起劝告的心思,仍是冷硬道:“你说他坏话我不干涉,但别想挑拨离间。正所谓疏不间亲,这是基本礼貌。别让我因为这个罚你。” 谢衣尘顿时一阵委屈,闷声道:“我知错了。” 他当李修是朋友,关心他才忍不住开口相劝,结果就换来一句“疏不间亲”。 李修知他心意,见他这样也心软了,柔声安慰道:“别生气。我知道你委屈,回头我让他跟你道歉。” 谢衣尘嘟囔道:“那种事,道歉就可以吗?” 李修无奈笑道:“那怎么办?我可没办法让他乖乖被你收拾一顿。” 他顿了顿,解释道:“我和洛伦生不是普通朋友,即便是可以,我也不会和他绝交。这几天和他冷战导致我有点情绪反常,话说重一点,你别放在心上。” 谢衣尘正要点头,却听他又道:“但我表达的意思没有夸张,所以以后别再说让我生气的话了。” 谢衣尘撇撇嘴:“是,记住了,不会再干涉你的私事。” 李修笑道:“乖,准备出门吧。” 虽然还是有气,但在家里发了好几天的霉,谢衣尘一出门就觉高兴了不少。他打开车窗吹了一阵冷风,被李修骂了几次才舍得把窗关上。 俞杉的住处挺远,不算堵车的情况下开车半个多小时才到。不过小区比较幽静,感觉比李修的住处好多了,和谢衣尘住的地方条件差不多。 出于礼节,谢衣尘没有问俞杉当时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判罪,但他隐约记得李修收的三个犯人中一个是跟踪sao扰,一个是网络人rou,一个是校园霸凌。考虑到俞杉的年龄自然不可能是最后一个,具体是前面哪个谢衣尘倒也不感兴趣,也就懒得多分析。 不过他突然想起来,问道:“俞杉的爱人叫什么名字?” 李修答道:“陈策。” 谢衣尘脚步一顿。李修转头,奇道:“怎么了?” 谢衣尘摇头:“没什么。” 他心中暗暗祈祷,不会那么巧吧? 李修猜到几分:“你也认识这个名字的人?” 谢衣尘道:“对。一个老同学,不过十多年没见了。” 李修想了想:“应该是巧合吧。我和他们说过你的名字,如果是旧识这么几天应该会想起告诉我。” 谢衣尘沉默了一会,轻笑道:“也可能是忘了。” 陈策。当年让他意识到自己性向的男生,就是这个名字。 李修已经来过好几次,很轻松就找到了俞杉的房门。门铃按响,谢衣尘能感觉到自己努力压制却越来越快的心跳。而门开时,果然一张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 谢衣尘的呼吸有一瞬间停滞,但很快恢复如常。 陈策似乎没有认出他,只笑着招呼道:“阿修你来了。这位是谢先生吧,快请进。” 两人在玄关处换鞋。谢衣尘想了想,还是主动开口道:“陈策,你不记得我了?” 陈策一愣,脸上的疑惑不似作伪:“我们以前认识?” 谢衣尘点头,笑道:“我们是初中同学。一个班的你都能忘,真有你的。” 李修惊道:“还真是旧识。陈策你够健忘的。” 谢衣尘看上去十分轻松自然,陈策愣了愣便道歉道:“这,抱歉我真不记得了。别说初中,高中同学我都忘了好多了。我们以前真是同学?” 谢衣尘笑道:“我骗你做什么?不信你把初中同学录找出来。” 他当然没有真让陈策翻同学录的意思,陈策也没放在心上,领着两人进到客厅,笑道:“那可真是缘分。你们先喝水。” 谢衣尘刚喝了一口水,便听陈策往厨房喊道:“老婆,阿修和谢先生来了!” 谢衣尘一哽,差点没喷出来。 李修忙给他拍背顺气。发觉陈策投来关心的视线,谢衣尘摆摆手,道:“没事,太渴了喝得有点急。” 李修见状,笑道:“你们聊聊,我去帮一下俞杉。” 谢衣尘下意识要抓李修的手,总算还有点理智控制住了。陈策在谢衣尘身边坐下,笑道:“真是对不起,我不太会记人。之前我爱人和我说的时候我是觉得你的名字耳熟,但没有多想。” 谢衣尘笑笑表示不介意:“本来以前也不是很熟,忘了也正常。” 陈策笑道:“不过你还记得我。” 谢衣尘道:“你当年可是班上的风云人物,而且这么多年变化也不大,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陈策腼腆地笑笑:“初中的事,我都不太记得了。” 谢衣尘垂眸,努力让自己的声线听上去只是一个好奇的老同学:“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会喜欢男人。” 陈策没有介意他的唐突,脸上笑容还带了几分甜蜜:“这倒没什么。初中年龄小,连喜欢的人都没有当然看不出。不过我是早就知道自己喜欢男生的,只是一直到大学谈恋爱身边人才发现。” 初中没有喜欢的人。 虽说陈策都不记得他,自然不可能有别的感情,但谢衣尘听到这话心里还是有点微痛。 可他不想把这份心思表现出来,所以还是打趣道:“我还以为你这种人高中就会早恋呢。” 陈策笑道:“高中其实也有暗恋过别人,不过最后没成。我这几年,其实谈过好几次,直到前年遇到杉子才定下来。” 谢衣尘不想再问,好在厨房里两个人也准备妥当了,便招呼着一起上了餐桌。谢衣尘这才第一次看见俞杉。很普通的长相,顶多算是有点秀气,然而当看向陈策微笑的时候却让人联想到三月和煦的春风。谢衣尘知道自己无法客观评价这个人,便收回目光不再多看。 可是一桌就四个人,谢衣尘作为唯一的初识者俞杉不可能不和他打招呼。听说陈策和谢衣尘是老同学,俞杉惊喜道:“这可真是太有缘了。故友重逢,得好好庆祝。” 依然是客气话,所以没人会纠结谢衣尘和陈策以前算不算朋友。谢衣尘笑道:“我也挺惊喜的。刚才听李修说名字的时候还想可能是巧合,没想到真是他。” 俞杉转头,煞有介事地打量着陈策,道:“不过,你这张脸真是没变化啊,初中同学都能一眼认出来。” 谢衣尘忙道:“也不是完全没变化。如果不是李修先说了名字,我未必能想到。” 没人理他。陈策好笑地看着俞杉:“行了吧,你就是再看我也退不回小学去。” 俞杉笑眯眯的:“没关系,我觉得你现在就很不错。” 谢衣尘低头,便见碗里多了块rou片。李修一面给他夹菜一面道:“别介意,这两人就这德行,秀恩爱成瘾。” 俞杉回头瞪了李修一眼,心道不是你叫我们秀的吗。李修翻了个白眼,意思是太做作了。 俞杉撇撇嘴,又笑着对谢衣尘道:“知道你要来专门做了几道辣菜,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谢衣尘微笑:“挺好的。” 陈策道:“早知道是老同学,该让你试试我的手艺的。” 李修笑道:“你做的菜终于不会毒死人了?” 陈策道:“我进步很快的好吗。你问杉子,最近一个月的饭都是我做。” 俞杉忍俊不禁:“是他做的,反正肯定是不会食物中毒了。” 陈策不满道:“你这是什么语气?我做的再难吃你不也都吃完了吗?” 李修:……真的太做作了。 谢衣尘突然开口:“试吃你做的菜是需要很大勇气的,陈策,你该感恩戴德。” 俞杉奇道:“他初中就做饭吗?” 谢衣尘点头:“我们当时有选修烹饪课。没记错的话陈策是班上唯一挂科的。” 俞杉和李修一惊,同时爆发出一阵夸张却不作伪的笑声。陈策脸烧的通红,急道:“你怎么这个都记得?别笑了,我当时是没认真学。” 李修还顾忌点形象只趴在谢衣尘肩膀上忍笑,俞杉却是毫不掩饰对陈策的嘲讽,断断续续道:“你还,专门学过做饭,咳,咳咳。” 陈策忙给他顺气倒水:“叫你嘚瑟,呛死你活该。” 俞杉顺好气,便推开陈策探身向前,一脸兴奋地看着谢衣尘道:“他还有什么黑历史,你都告诉我。” 陈策在后面慌忙摆手。虽然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当年的糗事,但也知道自己初中绝对是不安分的。 谢衣尘想了想,道:“他以前在教室打篮球,把我们英语老师鼻子给砸肿了。我们英语老师本来是个美女,气的连续一个月不准他坐下来上课。” “我们学校是住宿学校,管理很严。他经常在后门买麻辣烫完了用黑色垃圾袋装回寝室,结果被发现了在课间的时候被全校点名批评。他安分了不到一个月,就继续顶风作案。” “学校里追他的女生特别多。有次有个女生鼓起勇气向他表白,结果他盯着对方看了半天,冒出来一句同学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谢衣尘说了好几件,都是些不足道的小事,但听在俞杉耳里就觉得特别有趣。谢衣尘见差不多就不再说了。再说下去,就是更小的小事,会让人惊讶他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的小事。 陈策见场面失控,也顾不上秀恩爱了,狠狠往俞杉嘴里怼了一把青菜,羞恼道:“赶紧吃饭吧你。” 俞杉咽下菜后又问了几个问题,基本都围绕当年追求陈策的女生和陈策自己有没有过什么暧昧对象。毕竟陈策在场,谢衣尘不好太拆台,只挑几件无伤大雅的说了。反正当年流言传的再凶,听陈策先前话里的意思也只是流言而已。 最后是李修制止了两人。虽然俞杉已经脱离苦海,但毕竟谢衣尘还归李修管,俞杉只好不再多问,这顿饭才终于有能结束的样子。之后免不了提一些陈策和俞杉之间的故事,谢衣尘只是听着,没有过分多问,但也没有冷场。 陈策和俞杉是通过朋友牵线认识的,但并非一开始就很好。俞杉对陈策是一见钟情,陈策却对对方无感,好几次邀约都礼貌婉拒。俞杉不甘心,每天蹲点缠着陈策,被当时和陈策合租的室友发现后直接报了警,俞杉因此认识李修。而陈策知道后出于歉疚,反而几次去看望俞杉。李修得知其中原委,不仅不训斥反而帮俞杉谋划,最后使两人成功走到一起。 谢衣尘斜了一眼得意的李修,见对方对自己的不满毫无所觉只好收回视线。而桌对面,看得出虽然是俞杉主动,但两人如今感情却是一般的深厚。他们说起过往互相打趣时周围如同有一道无形的结界,其他人根本插不进嘴。 因为聊天耽误了太多时间,饭后李谢二人只是稍坐一会,等陈策收拾好桌子就告辞了。陈策和俞杉一直送他们上车,并邀请今后常来。而一直到两人的身影从后视镜里消失,谢衣尘才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李修笑道:“一顿饭而已,有那么累吗?” 谢衣尘道:“还不是给你面子。你精心给我准备的课,我当然得认真听。” 李修道:“看你这表情,我这课程安排得大概是十分失败了。” 谢衣尘侧头看他:“你真的不知道我和陈策是老同学?” 李修道:“当然。他都不记得你,我还能查出来什么?你放心,俞杉也曾是道德犯,他不会因为这个看轻你。” 倒也是,如果李修真的查到了,即使瞒着自己,至少也会和陈策说,而不至于出现今天这种陈策完全不认识自己的情况。 谢衣尘安静了一会,道:“李修,商量件事。以后别当着陈策的面罚我。” 李修笑道:“放心,我有分寸。但你要是故意闹腾,那我可管不了那么多。” 谢衣尘不再说话,只是宁神看向窗外的夜景。李修却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的灰色轿车,眼神微沉,若有所思。 到家已经快十点了。李修稍做收拾,洗了澡正准备回屋睡觉,却见次卧的门突然打开。谢衣尘逆光站在门口,轻声道:“陪我说说话吧。” 李修挑眉,应声“好”便跟他进了次卧。 次卧放的也是双人床,两个人一躺一坐也不觉拥挤。李修低头看向把自己叫来后就进入神游状态的谢衣尘,柔声道:“想说什么?” 谢衣尘回过神,看了看他,又收回目光,半晌才开口道:“我生父,其实你多半听说过他。” 李修道:“他很有名?” 谢衣尘道:“他叫谢坚。” 李修一惊,整个人都弹了起来:“谢坚?谢家的谢坚?” 他这话问得滑稽,谢衣尘却知道他什么意思,点头道:“就是他。你果然听说过。” 李修话里的谢家不是普通人家,而是曾叱咤黑白两道近百年的庞大帮派。若说如今洛家算得是A市第一家族,可和鼎盛时期的谢家比起来,简直连提鞋都不配。谢家末任家主谢坚,行事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真正见过他的人很少,但没有听说过他的人几乎没有。 然而,大概五年前开始,谢家势力突然呈摧枯拉朽式溃败,谢坚也在两年前被发现饮弹自尽。谢坚一生好男色,且因性格偏激暴虐从未娶妻,更未听说有过子嗣。所有人都以为,他死后,谢家便彻底绝后了。 李修皱眉,手却突然被轻轻地握住。谢衣尘仰头看他,轻声道:“会觉得我很恶心吗?” 李修本能想丢开他的手,但理智知道不能这样做,只好笑道:“怎么会呢?我虽然没查到什么消息,但也知道你一出生就没见过生父。说白了,他的事,与你无关。” 谢衣尘定定地看着他,蓦然叹道:“你还是讨厌他的。他死了两年了,可所有听说过他的人说起他都觉得恶心。” 不仅是恶心,更多的是憎恶。谢坚一生留恋声色犬马,偏权势通天让人有恨难言。相传谢坚这一生玩过的男人以百计,而他最放浪的时候房中曾同时有六个床伴。举凡是他碰过的男人,最终都会沦落成低贱性奴,几乎没有人可以活过三十岁。 谢坚任家主之位三十余年,床伴无数,却从未对一人动过心。 李修道:“如果谢坚真的是你生父,那你母亲……” 谢衣尘道:“我母亲真的是我生母。我知道这很匪夷所思,从来没听说过谢坚会和女人在一起。但当年,他的确和我mama在一起过,而且还领了结婚证。” 李修道:“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 谢衣尘道:“正常。他说过这是一桩丑闻,威胁我mama不得宣扬,自己自然也会掩盖消息。” 谢坚要掩盖一件事情,那么世上知道这件事的人一定不会超过十个,也就无怪李修不知。 李修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谢衣尘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具体的情况我不知道,因为我妈也不知道。她只知道,有一天她在院子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男人,就把他救了下来。这个男人醒来之后一面说自己失忆了,一面又拦着我妈帮他寻找旧时,只死磨硬泡缠着要我mama照顾。因为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便随我妈姓,取名叫陈明。” 李修道:“他就是谢坚?” 谢衣尘道:“是他,但我妈不知道,只心疼他受了那么多伤,觉得一定是有很可怕的仇家就把他留下了。两人相处一段时间后就开始恋爱,跟着结婚。我妈很快怀上了我,可怀孕七个月的时候,陈明就突然失踪了,一直等到产期将近才出现。这一次他告诉我妈,他根本不喜欢女人,之前只是为了躲避仇家才陪我妈演戏。他留了一箱子钱,要我妈今后不要找他麻烦。” 李修皱眉:“然后他就走了?” 谢衣尘道:“走了,根本不管我妈当时都要临盆了,任凭我妈怎么喊都没有回头。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李修思索道:“二十九年前,谢坚应该是二十五岁左右。当时他已经是谢家家主,只是未到鼎盛时期,倒完全可能被人追杀到走投无路。” 谢衣尘咬牙:“那些都不是借口。从头到尾,他根本就是在利用我mama。因为怕我妈嫌他麻烦,帮他找亲人而暴露身份,他就假装爱上我妈,好有一个稳定的栖身之所。明明我妈已经怀了他的孩子,可他连看我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他这种人,就算真的被杀死了也不值得同情!” 他义愤填膺,似乎忘记了自己对沈婉所做也差不了多少。但李修此刻也只能安抚他道:“我没有说同情他。但是就因为他,你们就这么恨同性恋?这未免有点牵强。” 谢衣尘垂眸,道:“不是恨同性恋,只是恨他。而我父母说我和他长得很像,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李修终于明白了:“他们是不愿你成为第二个谢坚。而谢坚最臭名昭着的一点,就是他在男色上的荒yin无度。” 谢衣尘苦笑:“谢坚是个变态,一个你这种只听说过他的人都觉得恶心的变态。所以我妈不准我像他,也正是因此,我越长大我妈就不愿见我。就因为这个原因,我曾经想过去整容。” 李修道:“就算你真的整了,他们一样会抗拒你。” 谢衣尘苦笑道:“的确,所以我最后也没整。也幸好见过谢坚的人实在太少了,所以我除了在家里从来没有遇到过长相上的麻烦。” 李修沉默半晌,柔声劝道:“你和他不一样,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如果这就是你母亲的心结,那么给她一点时间,让她看见你虽然喜欢男人,但却和谢坚对待恋人的方式完全不同,她自然就能放下。” 这一次谢衣尘安静了更久,久到李修以为他已经不想说话了,才开口道:“其实我见过谢坚一次。” 李修一怔:“什么时候?” 谢衣尘道:“我十六岁的时候。你大概也能猜到,我在家里过的其实也很压抑。所以我虽然恨谢坚,但还是忍不住想,这个人是我的亲生父亲。有一次,学校里一个混混说在附近一个夜总会瞥见了一个很像我的大佬。别人都没多想,我却立刻猜到一定是他。” “我当时心里很复杂,一方面怕他,一方面想见他。我化了很浓的妆,然后找到那家店的经理,说想当侍应生混了进去。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在另一个男人的包间里,应该是他的朋友或者下属。也因为这个人的掩盖,所以夜总会里才没有人知道他就是谢坚。” 李修皱眉,只觉得谢衣尘此举太过冒险。如果被谢坚或者只是他的手下发现有人有意接近,一定会毫不犹豫杀掉他。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所以李修只问道:“你见到他了,然后呢?” 谢衣尘眼中流露出恐惧与厌恶:“没有然后,我一进包间就吓得两股战战,根本一句话都说不出。幸好当时有其他有经验的侍者带着我,否则我恐怕无法活着走出那个包间。” 李修皱眉:“你看到了什么?” 谢衣尘瞳孔紧缩,心头又浮现了那股让人无法呼吸的恐惧:“我看见了一个男孩,一个比我还小的男孩。浑身赤裸,鲜血淋漓,一双凸起的眼睛仿佛是金鱼的瘤子” 他抖得厉害,李修只得俯身抱住他,问道:“后来呢,你逃出来了,对吗?” 谢衣尘的呼吸渐渐平稳,道:“对,我逃出来了。我当时就想立刻回家,又怕被人发现起了疑心,所以还是坚持到了下班时间。我倒垃圾的时候又看见了谢坚一次。他抱着那个男孩,从夜总会后门上车离开。男孩依旧没有穿衣服,身体无力地挂在他身上,就像是个娃娃一样。” 他突然停顿下来,似乎接下来的事难以启齿。李修心中一恸,安抚道:“没关系,都过去了,你没必要再回忆。” 谢衣尘摇头:“不是的,这次我看到什么恐怖的场景。我只是看到他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那个男孩的眉心。” 李修一怔,猛地放开他,不可置信道:“你……” 谢衣尘抬头望他,目光凄迷:“我想要被他亲吻,我愿意做他的变态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