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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一整年,吃个年夜饭还叫我掣签,不就是说我“靠运气”吗?!可恶,太也可恶! 第368章 人与世 方伯丰这回真是得了嘉奖了, 虽各人不晓得谁究竟拿了多少, 不过他这肯定是头一份。只是在他们家就说不上什么数目的话了,更何况这几样功劳里, 自己最多算个苦劳, 主意多少都是家里人想出来的。 不过他们倒都挺高兴的。方伯丰高兴的是他想做的事情总算有个眉目了。高产耐寒的稻种一出来, 往后天时日寒, 百姓也不至于太受饥馑之苦。最要紧是摸到了一条选育稻种的路子,若是花个三五年能把这个路子摸透摸熟, 遍传天下,那往后就不怕没有适宜时气的粮种了。 湖儿高兴的是自己同自己朋友琢磨出来的东西, 明年就要做出实物来了。看来世事果然许多有趣好玩的东西, 自己要跟着燕爷爷赶紧把数术的本事学到家, 之后就能寻出这世间万物更多的道理来,再把这道理做出别的东西来……想想都很好玩呀! 岭儿总算有自己“玩的地方”了。不过最近跟着她娘看各样药草, 觉着很有趣又恨亲近似的,记起来一点不费劲。跟哥哥读的那些什么破书全然不同。只可惜谷阿婆住在高山上, 要不然就能跟着阿婆学医了。现在只能跟着自家娘亲学些半吊子的本事,先凑合着玩儿吧。 最不高兴的大概就是灵素了。 这德源县的日子自然是极好的, 可这里越好,就越比得神龙湖周边那几处的艰难。偏他们的艰难自己还救不了,便是挨家挨户给银子也没什么用。 那么大地方, 缺水的田地越来越多, 粮食收成越来越难指望。 粮食收成越来越难指望,他们就越发迷上了种树。沿着神龙湖一圈一圈往下种, 那湖水越来越浅,他们种树的线也越来越低。虽雨季时候难免把树淹了大半,可这些树有个好处,它们不怕淹。水一退照样长。当地人都爱它这品性,从前叫“宏水木”,如今都叫“神水木”了。 这神龙湖的水位越来越低,带着边上地下河里的水也越来越少,自然更多的田地种不得粮食了。那些种不得田地的粮食,有些也种上树了。——“树的根扎得深,禾苗不成了,树没准成呢?”也真有种成的,引得周围人艳羡,跟着学的人也越发多了。 灵素转了这大半年也没寻着什么能根治的法子,你往湖里续水,他们就更多地方种树,你不续了,他们就随着水位转着圈种下去。反正怎么着都没有招架之力的。 后来灵素实在没法子了,连着去了几趟,把神龙湖沿着如今种树的地方,把下边的缓坡直接削陡了。叫他们没地方可种树,只能望水兴叹。 结果有人家打算往下再种的时候,发现地势不对,拿了测竿探去,居然要没过整根杆子还没探到底。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家发现如此,都说到了“湖眼”了,往后再也没法种树了。 哀叹一阵子,还是有不服气的能人,不晓得哪里运了土来预备填湖。灵素就给削了那么一圈,这要填起来还真能填上。反正他们这里种不了粮食的田地又多,挖呗!幸好灵素发现得早,他们填多少都给他们收了,这么盯着一两处地方填了一阵子,再拿测竿去探,仍旧不见底,这才死了心。 之后灵素又去几次,没见再有什么新兴的法子出来,大概这水位持续降低的情势可以得到遏制了。 可这只算止了疮,这病还得治呢! 能种上树的人家,都不是一般人家;那些只守着田,偏偏田地还没了水的人家又怎么过呢? 这事情灵素帮不上什么忙。有时候听着方伯丰说知县大人如何行事如何布局的话,灵素就恨不得叫知县大人去那里当官去!怎么那么些官,就只会盯着个树使劲呢?且那树明显对周围的田地有害的,却也没见哪个细究过、阻止过。 这下叫她给拦下来了,如今眼看着往后就没树可种了,田地又已经弄坏了好些,这一地民生的出路又在哪儿呢?她几次去,也没见有什么动静起色。该种树的还寻地方种,能伸手捞的也不能歇,吃不上饭的就自己想主意吧,——好像一辆滑向深渊的车,大家就呆呆在那车上坐着,由着它慢慢往前滑去,不晓得是没注意到还是根本没在意什么‘从今往后’的话…… 人同人差的太远了,比方说七娘同寻常人比起来;一样的,官都是人里头来的,这官同官差得更多,可又有什么法子呢? 神龙湖边上的州县,不少官吏被摘了帽子或者干脆摘了脑袋,可这‘坏事容易成事难’,去了一百个无能官吏,若没个真有能耐的来,照样没有变好的那一天。 又或者不能都指着衙门官府,这一地百姓也得想法子自救吧?没有,就灵素看到的,一帮忙着种树或者想法子种树去,另一帮正忙着各处打“假神仙”。 说那些神迹都是“妖怪手段”,一群会念真经的高人一处处念去,就能把那妖怪给赶走。只要等都赶走了,这地方的旱情就自然能得缓解。如今这样,都是因为群妖聚首的缘故,这群妖怪都是旱魃的手下,走到哪里旱到那里…… 反正都是眼睛瞧不见的东西,只好由着人说,谁嗓门大谁有理。加上整日愁田地收成也没个用处,能寻着个“罪魁祸首”,有一条自救的“明路”,好歹有了希望,加上还能顺便看热闹、说些神异之事,更有许多人爱去了。 灵素一个月总得跑几趟,除了见着实在艰难的,想法子给点银钱米粮接济一下,别的法子她也想不出来。 她倒是能运水来,可只要这宏水木一直种下去,就算她翻江倒海来又有何用?帮他们多种些树?唉…… 好好的岁末除夕夜,听着外头鞭炮爆竹声,笑语道贺声,她的心里就跟同时注着两股水似的,一冷一热,真不好受。 照例这年夜饭他们还是在苗十八这里吃的,老爷子还特地给张罗了几个岭儿和湖儿爱吃的菜,还有几色点心,明明也是寻常材料,那滋味却不是寻常能有的了。 吃上了两口,灵素那神游的心思才算被拉了回来。——就这一点来说,岭儿还真是随娘。 席间难免又说起燕先生的情况,苗十八道:“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他年轻那会儿,比这还厉害的时候多了去了!如今功力比从前深厚得多,不会有什么大事的,这回是莽撞了些,但不至于到如何田地。毋需担忧太过。” 湖儿就道:“师爷还说这回叫燕爷爷长长教训也好呢。可燕爷爷又不是做什么坏事,又要受什么教训?!” 苗十八笑道:“你师爷同我们想头不太一样。他是一早开始立了心要教书育人的,确是碰到了太多不成才的,冷了心。这两年就越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