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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房子,但罗敷一看那靠近皇城的奇高房价,就斩钉截铁地决定住官舍。官舍在隽金坊东侧,离昌平门很近,每日去官署不用跑远路,一个月只要一两银子,还配给皂隶、供给饭食,很划得来。 妙仪知道她要住官舍的事,很热心地和父亲说了说,吏部侍郎大人就和底下的人打了声招呼,给她分了间采光好又安静的屋子,旁边住的就是上次寿宴认识的小方脉御医刘可柔。 罗敷收拾东西,忽然发现除了一屋的书和衣物,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带走的了,心中不免怅然。 她记得初夏来到洛阳,雨水泛滥,霍乱丛生,只希望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可现在不得不牵扯到宫中朝中繁杂的事务。不过她孑然一身,倒也没什么顾虑。 八月廿一,罗敷拎着包袱,给正房里的三皇各上了一炷香,叮嘱了每个医师一番,便坐上了往城北去的马车。 车窗外秋意渐浓,万里无云。她没来由地想起房中那架不能带走的莲花蛱蝶花罩,想着想着,就在明媚的阳光里闭上眼,渐渐地睡着了。 已是深秋时节。 楚州治连云城两百来座古寺香烟缭绕,在雨幕中如梦似幻。淅淅沥沥的秋雨里,越王府静立城东,闭门谢客。 府北抱幽轩内,一人临窗而立,书案上两杯佳茗蒸汽袅袅,显然是在等候贵客。 炷香燃了三寸时,门外通报道:“恭迎王爷。”收伞和理袍脚的响动窸窸窣窣,紧接着就是中年人威严的声音: “大人小憩起身了么?” 守门人低头答道:“州牧大人未午休,从饭后就一直在里头候着王爷大驾。” 越王卞巨欣慰地点了点头,三个多月来,自己终于说动这个惜字如金的人俯首,心中一时轻快无比。 守卫打开门,卞巨便看到花窗后站着个宛如青松的影子,闻声转过身来时,霁月风光刹那辉映满室。 好像十年的风霜雨雪从未苛待于这个人。 卞巨赞叹道:“先生风采着实令人心折。” 那人抬袖一拂,他从善如流地入座,端起热腾腾的茶杯,笑道: “先生考虑的如何了?本王实不愿再灰心丧意。” 那人眼如深潭,亦淡笑道:“王爷将某禁足在这抱幽轩三月,令某纵是耐性再好,也经不得王爷有所动作。” 此人正是当朝州牧南安右副都御使,前东朝少师方继。 越王抿了口茶:“这浮紫大人喝的可惯?本王命人将初夏采集的芽叶储存在冰窖里,这会儿泡出来,终是不如当时了。” 方继静静听着,道:“听闻京畿一两浮紫六两银,这南安的东西放到京城,身价便翻了两倍,真是赚钱的好法子。” 卞巨想起自己用天价雇审雨堂杀手跟到洛阳,只清除了三分之一眼线,还折了几个人,不由对着一文不减的花费生出一股恨意来。方继话中之意刺到他的痛处,他烦躁道: “卞公,咱们两明人不说暗话,大人今日邀本王过来商谈,是同意了做本王羽翼?” 方继反道:“王爷可知在下此生不愿再去帝京?” 卞巨愣了片刻,即一掌拍在桌上,站起身大怒道:“大人是在戏弄本王?你派人告诉本王你不想再待在府中,都是空话么!” 方继站在他几步远地方,自得地微笑道:“是啊,在下不想在这越王府中待上半刻,若得闲出去了,定是要把这里——”他虚虚一指,水平划了半圈,“烧得连灰也不剩。” 卞巨嘴唇一抖,青筋暴起:“方继!你老母妻室都在本王手里,当真要孤注一掷!” 方继道:“这个不劳王爷费心了,昨夜先考托梦,与令某说他会在九泉之下与家慈和拙荆解释的。” 卞巨气的将手中的杯子砸得四分五裂,怒极反笑:“本王多此一举,不过想知会卞公一声,这南安三府四州方圆千里,朝中那帮人休想找到他们!” 方继扯了扯唇角,冷冷道:“王爷软禁在下三月,令某特意出言顶撞几句,甚是快慰。 听凭王爷处置,不送。” 他走到门边一手拉开门,挑眉看着气血上涌的卞巨,做了个“请”的姿势。 卞巨半天才平静下来,森森然道:“明日本王派人再问一次,望你三思再答。本王在刑部待过一段时日,有的是办法让你说出谁是细作。” 大门“呯”地关上,室内又只闻潇潇雨声。 轻恻寒气从窗口漫了进来,桌上只余一杯凉透的茶。 洛阳那边月前就开始动作,看越王这些天的样子怕是有些捉襟见肘。五月中他把与南安结交的官员名册交给了河鼓卫,之后选择了让越王的人把他带回来当人质,他遵循惯例北上回京,正是预料到会有人阻拦。越王见名册丢了,只得截州牧的人,他敢这么做,就是料定自己与洛阳通上了气,这边出了什么岔子京中都会及时弄出一套应对法子。少个州牧算什么?那边肯定会多出一个州牧来顶替。 可卞巨不知他确实没有与洛阳搭上线。他觉得没有必要,反正此生也不会再踏入洛阳一步,端看那边会怎么做了。御极五年的今上接受了南安的宣战,应该已经把京城的耳目清理得差不多,越王把他软禁起来也没有什么用,嘴上劝他倒戈只是表象,他实际想知道的是多年未查明白暗桩分布。 方继坐在书案后,执起一卷古词抄本,看得入神。 他丝毫不在意自己明天的安危,也丝毫不在意朝廷的举动。 烛台上的灰积了一堆,方继若有所思地望去,只见香快燃完了。抱幽轩外无根水倾斜如注,芭蕉树上结着水珠,一滴滴往下坠,他低头一看,书上正拿端正的小楷写着“离人心上秋”之句。 他从项下拉出一块玉佩,玉不是什么好玉,却天长日久地被肌肤养得水色莹润,就像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眸在凝视着他。 半晌,他长长叹了口气。 * 卞巨走进卧房,面色不豫地叫下人们都滚出去。王妃元氏坐在榻上缝着一件披风,见他怒气冲冲,放下手中的活计道: “王爷怎么恼成这样?妾给王爷倒杯茶。” 卞巨哼了一声:“那州牧大人好大的架子……拿话诓了本王赶去,却敢在本王面前说——” 他看到手边元氏端来的银杯,气不打一处来,一挥袖便打翻了杯子。元氏被他大力一推撞到了桌角上,顿时手肘一阵剧痛,却忍住喊叫,只是美目含泪,脸容煞白。 卞巨背对着她狠狠叫道:“他竟敢说有朝一日,要将我越王府一把火给烧光!这种冥顽不灵的人,等明日上了刑,就知道本王怕他不怕!” 他胸口急喘,自小被兄长父王捧在掌心里,几十年一直过得顺风顺水,哪里受过这等堂而皇之的挑衅! 元氏撑起身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