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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了。昨夜他与陈辛喝得烂醉,早起顺手抓了一件衣服就匆匆进宫,不料却拿错了衣服。 这本是一件小事,然而此刻,他被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严瑜指出疏漏,心头忽地涌起一股不忿之情,无论如何也不肯低头认错,梗着脖子不说话。 严瑜也不多说,点了三名站在第一排的侍卫出来,朗声道:“昔年兴宪公主曾问兵法于太/祖,太/祖笑而不语,却手书八字赐给公主,这便是大燕朝百年立军之本。诸君可知是那八个字?” “军以信立,胜从胆出!” 太/祖以部族300子弟起兵,逐北狄,克西域,亲世家,收义兵,最终一统乱世的功绩是大燕每个儿郎从小便熟知的伟业,这八字立军之本,更是军中人人通晓的话,此时百人齐齐呐喊出来,声势颇壮。 “不错!‘军以信立,胜从胆出’,正是这八字。今日是公主卫队头一日集结,却并非诸君头一日从军。凡大燕军人,无论是否身有官位,无论年纪几何,身有值属时,都需于寅时集合,概无例外!集合之时又需身着所属军部的戎服,以整军容!故此,今日当罚李罡十棍,段兴十棍,你三人取来军棍,便行刑吧。”严瑜这处置全依军法所出,诸侍卫更无话说,只看那受罚的两人如何作答。 段兴便是那个迟到的侍卫。他叔父是乐阳驸马沈明手下大将,曾在和北狄的作战中立下功勋,因此段兴才得以恩荫入上三军。段兴这样的身份,放在京外,算得上耀眼,却是与京中豪强子弟不能相比的,此时只拿眼看着李罡,看他如何行事。 李罡的头钝钝地疼了起来,他原先是有些瞧不上严瑜,但自从听说严瑜是陈睿的徒弟,那羡慕混合着疑惑的心情反而占了上风。可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受刑,恐怕过几日父亲的书信就从陇西送来了,还没等他理清自己的思绪,那三个去取军棍的侍卫已经回来了,互相对望一眼,一人开口问道:“校尉,是要哪二人施刑?” 众人这才发现,明明只有三人受罚,严瑜却派了三个人去拿行刑的军棍。 “三人皆施刑,”严瑜大步走到李罡身旁一步远的地方,转身单膝着地,续道,“校尉严瑜,与属下同责,并罚二十棍。” 李罡听到身后那些侍卫中发出了低低的嗤笑声,期间还伴着辨不出来由的絮语:“惺惺作态。”他回头,却只看到几十张被阳光照得面目模糊的脸。他也在严瑜身边单膝跪了下来。 当棍子落在严瑜背上的时候,那些声音都消散了。 李罡和段兴先挨完十棍,站在一旁看着严瑜挨打。 阳光愈发强烈,挥起的军棍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落在少年的身上,发出一声钝响。 等到行刑结束,站在校场边上的夏侯昭终于放开了捂着风荷嘴巴的那只手,她又默默地看了一会儿,不发一言离开了。场中诸人无一察觉,只有程俊朝她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随后的例行cao练很顺利。cao练结束后,严瑜不徐不疾地将思索了一夜的安排说出,无非按时应卯,轮班值守等事。诸侍卫都老老实实地听了,无人再有异议。 眼前这些侍卫们虽然身份武艺都比普通的士卒高上许多,但到底都是一些少年。严瑜从小在陈睿身边长大,见惯了他训练士卒的手段,此时自然是驾轻就熟。 等到一切结束后,已经快到午间了。恰好前一日,夏侯昭便告诉他,今日要在宫中宴请羽林中郎将阿莫林的夫人,免去了午后的骑射,严瑜检点过这日轮值的将士后,与程俊道了别,便出宫了。 他牵着小红走到宫门口,想要上马,不过刚刚抬起腿来,就感到一阵撕裂的疼痛。绕是他早有心理准备,仍然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气。 恰在此时,旁边也传来了抽气声。 严瑜转过头,正与刚刚被自己罚了十棍的副手四目相对。 严瑜头一日上任便带了伤回来,这可把裴氏心疼坏了,忙忙地找出伤药,还非要亲手给他上药。 严瑜一把拉住站在自己身后的李罡,斩钉截铁地道:“不用了,姑婆。让他帮我上药好了。”说完,朝着李罡猛使眼色。 李罡鹦鹉学舌:“我……我帮他上药。” 两人进了屋子,裴氏还在外面絮絮念:“第一次来家,也不敬杯茶就让人家给你上药。你不要像你师父那样不通世故,将来到了官场上可如何是好。” 李罡把裴氏的话在脑海里来回过了几遍,才反应过来,她口中那个不着调的人,竟是他心目中的战神陈睿。 严瑜将寻出来的伤药放在桌上,看他还在发呆,招呼他脱了衣服,伏在塌上。伤药清凉,涂在伤口上,有微苦的气味。 严瑜涂到一半,李罡忽然开口问道:“这是陈将军教你的吗?”他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李罡问的是方才校场上的事情。 严瑜没有回答,李罡也不好意思再问。 等到给李罡涂好了药,严瑜才道:“既然是同一道圣旨将我们分配给殿下,我们二十人便是休戚与共的一体。我是你上官,自然与你一同挨罚。” 他将手中的药递给李罡,道:“如果我在战场上阵亡了,这一百人便由你来带领。” 严瑜的语气明明十分平淡,却在李罡的心中掀起了惊涛。他紧紧攥着手中的药瓶,再也说不出话来。 第16章 面具 芷芳殿中,宫女穿梭往来,正在准备午间的宴请。圣上新提拔的羽林中郎将之妻今日入宫觐见,夏侯昭便请了旨意,在自己的宫殿接待她。 风荷拿着一块软布擦拭着放在殿中央的那架凤首箜篌。永延宫寿宴上夏侯昭为沈德太妃解围后,太妃便将这架箜篌送到了芷芳殿。风荷惜其珍贵,不假他人之手,日日自行擦拭,每每将箜篌顶部的鸟首擦出了光,方才满意。今日她却有些心不在焉,最外面的几根弦反反复复擦了数遍。 夏侯昭在一旁看着,真怕她把弦拉断了。 “殿下,”风荷思来思去,终于放弃折腾琴弦,鼓起勇气向夏侯昭道,“您真的要将这箜篌送出去吗?” 夏侯昭点头道:“自然是真的。” 风荷不乐道:“这箜篌本是西羌人自己送给乐阳公主的,殿下又这样喜欢,又何必非要送回去呢?” “我喜欢?”夏侯昭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