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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也就为人淡忘。 但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账本是烂不得的,不记账么,府里流言一起,她顺势一查,这当事人不登记,显然是心虚。要登记么,有事由有经过有人证,上了档的事,要玩弄手脚就不是那么容易了。——说过的话可以不认,这写下来的字还能不认吗?管事mama们要想拿着鸡毛当令箭,借口七娘子的意思闹得下人们怨声载道,就要提防她手握证据秋后算账了。 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笔,顿时就将整个局面安顿得井井有条,任何人都明白了和七娘子作对的后果:或者这三天内她不会如何,可等到三天后,这档中记的东西,总有一天会是自己的催命符。 五少夫人能在几个妯娌里上位管家,的确也是有她的长处:这位少妇性情缜密,心机含而不露,当家时懂得忍,和管事mama们斗起心眼来也下得了狠手,的确有当家主母的魄力。 可和七娘子比起来,就显得她的手腕是那样的平庸粗糙了…… 人家根本都不和你们斗!今日这一番做作,就是为了告诫这些管事mama们:纵有千般手段,可以一时小觑主母,明里暗里给她软钉子碰,可主就是主,仆就是仆。人家记在心里,整你的时候多了去了! 更别提自己还在一边给她撑场面,叫人明明白白地知道,有许夫人的支持,世子嫡出的名分,七娘子上位的日子,也决不会远了! 她扫了室内一眼,见众人都噤若寒蝉,心下不期然就有了几分佩服。 就是国公夫人在她这个年纪,恐怕都没有这微妙的手段,将人心摆布于股掌之间,一下就立起了自己的威仪。 当然,立威也只是第一步而已,七娘子这一步走得固然漂亮,但要做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也远远不是立个威就够了的。 正自沉思,七娘子就看了看钟面,笑道,“也快到吃饭的时辰了,大家都回去吃饭吧。我已经派人吩咐下去,下午家里的杂事儿都进明德堂回话,你们有的身兼多职,就多劳动几步,等自鸣钟打过两点,进明德堂来。” 她作势要起身时,又看了老mama一眼。 老mama顿时回过神来,恭敬地站起身子,深深施礼。“世子夫人慢走。” “世子夫人慢走。”众人也顿时都随着老mama裣衽为礼,口中不知不觉,已经换了称呼。 # 因为国公府喜事在即,家里家外,无形就分作了两套管家系统,一套是抽调出来专门筹办喜事的人事班子,一套是平时侍候各主子们的小人事班子,五少夫人多半是早上整顿寿筵的事,到了下午再来处理家务,好在最近家里满打满算也就是和贤一个小主子病了,事情并不太多,也都并不大要紧,七娘子倒是出了明德堂好几次,将合家上门贺寿的亲戚们安顿下来,又要拜见又要认亲,还要请妯娌们出来相见,虽然事情不烦难,但琐碎得很,一个下午都没有得闲。 到了晚上,许凤佳又被皇上留在宫中议事,一时出不来,她一个人吃了饭,去逗四郎、五郎玩了一会,又把老mama请来说话。 “这十一个管家婆子,说起来也是这些年府里的大红人了。”老mama未语先笑,对七娘子不期然就多了几分讨好。“都是多年的老人,在府里根深蒂固,年轻一点的主子们见了,都要陪个笑脸。第一次理事就能将她们调理得这样服帖的——不是老身夸嘴,这些年来也就是少夫人有这样的本事了!” 七娘子莞尔一笑,展开上元写就的活页花名册,招呼老mama、白露,“一起看。” “这个林山家的,丈夫林山是……”她一边和白露、老mama唠嗑,一边随手补写更细致的小档案。“管的是金银器皿,这是油水最丰厚的地儿,背后没有人,是站不久的——” 七娘子一边说,一边看了老mama一眼。 老mama顿时会意,她笑了,“林山家的是夫人手里用出来的人,这些年来,对清平苑一直是很恭敬的。” 也难怪她最为恭顺,没等七娘子的眼光扫过去,就低下了头。 七娘子嗯了一声,又整理,“这个雷咸清家的,油水也丰厚,和外头男人们打交道采买,平时少不得……” 一路理了七八个人,将这些人的家庭分布都弄明白了,又再请老mama写了些考语,七娘子又捻起了一张纸。 “张账房家的。”她缓缓地道。“管的是所有亲戚上门送礼打点回礼,人情往来,入库出库的事。可也是肥差啊。” 许家这样的人家,每年人情应酬就是一笔大开销,凡是有开销,就是有油水。再说亲朋好友们你来我往,每年也有名贵礼物相送,张账房在外头做账房本来就是肥差,他妻子在内院也能混到这个地步,可见得这一家算是许家当红的下人了。 老mama就笑,“这是太夫人手里留下来的老人了,平时她倒也在小账房里帮些忙写一写账。人情往来开销诸事,是年前才得的新差事。” 七娘子看了她一眼,不期然就想到了头一天旁听时,五少夫人特地支开自己,打发张账房家一桩差使的事。 夫妻同在账房当差,其实是当家大忌,内外沟通要做手脚,方便而且难以看穿,又是太夫人的人…… 七娘子一下就想到了自己刚进门的时候,五少夫人那反常的表现。 有意思,如果不是对五少夫人喜怒不形于色的脾气有深刻的印象,她几乎要以为五少夫人是心虚了——七娘子的眉尖,就一点点地蹙了起来,她在心底将五少夫人几个月来的表现过了一番。 一进门先敲打自己,耀武扬威,向七娘子炫耀,她将整个许家的人事都握在了手心。之后又软得厉害,自己要什么就给什么,虽然有抱怨,但七娘子稍事施压,屈服的速度也是快得惊人。 如果自己不是杨棋,而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十八岁女儿家,任何一个受传统教育,得嫡母赏识的庶女填房,面对五少夫人的态度,自己会怎么想? 虽然想接过家务,但五嫂将家务把持得很紧,初来乍到立足未稳,我是不是该再等一等?毕竟五嫂虽然跋扈,但对我这个世子夫人,也始终不敢太过分。 最妙是五少夫人的这一番做作,竟能持之以恒,反复描绘,直到在一个人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痕迹,如果不是七娘子多年来在刀尖上打滚,练出了一身识看眼色的好功夫,恐怕还真要被她瞒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