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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豆大的眼泪珠子啪嗒啪嗒落在冰冷的地面儿上,“嫔妾……的确……是内心欢喜。” 余下诸位新贵面面相觑,一时无人再敢说话。 “正是好的。”庄懿太后面上笑容渐淡,保养得宜的双手按在了几上,声音带了一些严肃,“哀家说了这会子话,已觉得乏了,今日便如此罢。” 诸人诚惶诚恐谢恩,须臾便悉数告退了。 刚出了凤仪宫,正见柳安然着一身儿烟色轻裙,十分纤丽,正在宫门外等枕春:“你那处可有茶水,待我过去解解渴。” 枕春矮了矮身,便笑了:“柳jiejie。你若去我那处我自然欢喜。怕是没有甚么好茶水,只得熟水泡些花儿,你莫嫌弃才是。”便上去搀了她的手,两人择了僻静宫道往栖云轩走。 柳安然声音轻轻柔柔:“你何须与我多礼,倒显得生疏。” “庄懿太后那么大的威严,便在她宫门口儿,也要做做样子罢了。” 这话一说,两人皆淡了笑意。柳安然四下打量了一番,才低声道:“我算是看得明白。太后的意思便是在敲山震虎,墨贵人是她表孙女儿,如今的新人里谁也不必妄想越过墨贵人的尊贵。赵才人那般美貌,便被太后三言两语送了出去,岂不是杀鸡给猴看了。” 枕春轻声淡道:“庄懿太后与宓妃、墨贵人是一只船上的。祺淑妃见赵才人奇货可居,或可分宠,两番想要救下,却被说得死死的。”她分花拂柳,随手掐过宫道边儿一朵迎春轻嗅,“想来这位最高位份的祺淑妃,如此势衰,日子不好过罢。” “正说着此事。”柳安然拨弄腕子间一只通体碧绿的玉镯子,“昨日祺淑妃邀我前去吃茶,我以新入后宫琐事繁多为由暂且婉拒,倒听说刘美人去了。” “便是与你同封美人的刘胭脂?”枕春嘴角微钩:“刘美人的家世显赫,她爹爹现下在朝中颇有权势。她既去了,怎不见今日替祺淑妃说话。莫不是祺淑妃未曾招揽她,还是她心另有所想?” 柳安然袖口轻敛,一根纤纤玉指抵在鬓边,半笑半嗔道:“那刘美人素来娇蛮跋扈的厉害,到底这儿转不大过来。” 两人絮絮说了新入宫闱一些奇事,好一阵子才到栖云轩。枕春请她入内,两人饮水歇息,又吃了些零嘴,便开始顽棋。 “你此处倒是清净好看,庭院里到了夏日定会凉爽。”柳安然歪歪倦在几案边儿,葱指捻着颗白玉子儿,“宫里可有其他人,到时候一块儿打雀牌才好。” “只得一位端木御女,性子内敛极了。” 柳安然闻声,嘴角微微一撇:“掖庭司倒也拜高踩低的。”旋即又道,“听闻墨贵人与宓妃同住一宫,想来太后亦有授意,指使那宓妃替墨贵人周全上位罢。宓妃如今的圣宠最盛,墨贵人自然是要受命分去许多。到底宓妃与太后非亲非故的,墨氏才是太后娘娘一族姐妹所出的表侄女。” 枕春不置可否:“我倒觉得以宓妃之姿,她是不甘做人陪衬的。”她一颗墨般黑玉棋子清脆落下,呷了一口花煮熟水,澄澄一盏:“人人都要争抢,柳jiejie可有打算?” 柳安然眸子一黯:“我到底身不由己,只求安稳度日,万万莫想起我来才好。”她似极不情愿,“我在家中可以策马可以游湖,春日里还能看灯会。宫里虽好,却不自在。我与那天子素不相识,岂知他是好是孬……” “嘘。”枕春连连打断,笑道,“这样的话,jiejie可要仔细。”又将案上的芙蓉糕往她那推了推,“倒不知jiejie与何人一宫?” 柳安然这才脸上喜了起来:“正是长皇子的生母,连贵人。”便说着眉眼里温柔许多,那份冷清之气也不见了,“本听说着是位身份低微的宫婢,得了垂幸生了皇子。我却去见了,是个性子极好又温和的人儿。那小皇子两三岁儿的,说起话来一本正经好似大人般。连贵人教他读诗识字儿,便那么高一点儿……”说着往膝盖上一比,“这么点点儿高,走起路来虎头虎脑,煞是可爱。” 枕春见她说得那般可爱,倒是好奇:“既是皇长子,怎的让一位贵人教养,不曾抚育在祺淑妃或宓妃身边?” “正是如此,我才觉得这位连贵人面上瞧着温润,心里倒是明白的。”柳安然正色,“若不是将皇长子教得万般妥帖,陛下怎能容皇子养在身边。大抵她心中想着,既然出身不足,索性做些实事,一条道儿走到黑,实在是不简单。” 正文 第六章 恣嫔(一) 两人这便说起宫中情势来。 短短两日瞧不出旁的,只略见得庄懿太后权倾六宫,祺淑妃虽位份最尊又摄理事宜,眼下却苦无朋党。柳安然美人之位又是重臣之女,想来是避不过那些党派之争。 如此枕春私心里倒庆幸起来。小小一个宝林,无足轻重,自然不必淌这浑水了。 便两人聊了一会子,就将就用了午膳。许是有柳安然来做客,永宁宫的厨房上心许多,有桂花酱鸡一道,罐闷鲫鱼汤一份,并虾仁儿豆腐、玉兔白菜、莲花卷儿。用罢膳柳安然便回去了,她住在东六宫里的歧阳宫,离这永宁宫要走好一阵子,故而不便逗留。 枕春无所事事,将好的菜赏了下人,便琢磨起柳安然说的打雀牌一事。索性叫来玉兰、桃花、杏花一道过来,细细说起打雀牌的规矩来。往后若是长夜漫漫寂寥沉闷,四人一块儿顽牌也是好的。 第一夜不出意外,慕北易点了墨贵人的名册。 北疆打退了扰攘的蛮夷,慕北易晚膳时在丹枫白露斋赐了征北的将军与群臣庆功宴。吃过酒后,龙辇遥遥,从枫丹白露斋,往墨贵人住在西边玉芙宫的福贵居去了。 龙辇翠葆窸窣,路过永宁宫时,枕春便听见了外头金玉辂车行进之声,乍听之下甚是威严。走出栖云轩门外,抬头见红墙外头亮着灯烛恢弘,照亮了半边天空,连星辰都不能夺其光耀。那灯烛光彩随着车辇之声渐远,少顷永宁宫便暗了下来,黑漆漆的。远远瞧去,远处玉芙宫的天穹之上尤甚辉煌。 枕春又心想,玉芙宫的千禧殿住着宓妃,她今日是何等滋味呢? 翌日请安在祺淑妃的昭云宫。 偌大的昭云宫雕栏画壁,一殿两阁三堂,仅为祺淑妃一人居住,也算得上无上尊贵。她今日便作盛装簪花高髻,簪的是三月里十分珍贵的玉白色颤风娇。便饰有簪一对儿,镯一对儿,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