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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文容媛被侍女请到屋里时,她只觉得房间里头弥漫着浓重的檀香味道。 舅父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已换了另一身黑红色的常服衣裳来见她,在她看来依然威风凛凛。 卫帝招她到他足边端坐着,就像长辈看晚辈一般,不掺杂任何身份的影响。 “言家的彩礼,嫣儿可还满意?” “尚未送来,但母亲与甥女瞧过了礼单,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她点头。 卫帝抿了口热茶,追问道:“那新郎呢?” “……” 如若是上一世的她,定然会因为事情似乎有转机而狂喜,但今日文容媛早已知道,舅父只是图个心安而已。 文容媛只甜笑着应道:“甥女很满意。” “嫣儿……”卫帝无奈地轻抚她的发,哑声道,“舅父没办法把你许给言晖,那孩子的性格太像言昌,给了他文家的力量,日后必定危害社稷。况且……”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把甥女嫁去言府?”文容媛困惑地问。 “咳、咳咳……”卫帝突然又咳了好几声,连忙偏过头去,迅速自袖子里取了方才沈皇后给的素帕掩起口。 文容媛面色一变,有些惶恐地抬起头。 望着舅父异常泛红的面孔,她忽然想通了所有两世未曾深究过的前因后果。 即使帕子已用香料熏过,她依然隔着香气,嗅到了隐含的血腥味。 想必那暗色的帕子里,是一抹抹触目惊心的猩红。 “舅父……” 她的舅父等不到两年后,言晖可以娶妻的年纪了。 “言昌、秦理及你父亲,皆是舅父年轻时的至交好友,也分别代表了朝中两股力量。”卫帝温和地笑道,“你表兄即位后,他们定要合作辅佐他,方能保我大卫安宁。就算哪日真的撕破脸了……” 文容媛颤着声音,问:“撕破脸?” “即使来日他们闹到你死我亡的程度,”他执起她的手,眸光于远方停格,“再怎么样总会留你和阿时一命,至少……可保你俩不至被牵连灭族。” 第14章 其之十四 梦魇 言时是在噩梦中惊醒的。 那年大雪纷飞的冬天,言时随父亲出征,好不容易凯旋归来的那一日。 他从下人口中得知了,发妻在几日前香消玉殒,战事将尽,家里人尚来不及去信告知他们噩耗。 言时从未想过,此间一别,会是他们之间的永诀,他只来得及去见了她最后一面。 他深吸口气,揭开了尚未钉死的棺木,在棺椁旁单膝跪着,不自觉红了眼眶。 由于气温严寒的缘故,棺木中的她容颜如生前一般秀美,微闭的美目看起来很是安详。 言时颤抖着手将文容媛腰间别着的玉佩解了下来,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着。 那方刻着“容”字的玉佩缺了一角,上头有一点隐隐泛着黑色的干涸血迹。 他明白了容儿是中毒而死,绝非那些下人所述的“病故”。 言时大着胆子再仔细一瞧,在她身侧发现一纸整齐叠好的书信,是棠梨写的血书。上头字句泣血,铿锵地控诉着言晖的妻子,吴央。 “棠梨呢?”他握着纸张的指尖发颤。 流火连忙跪下,痛心疾首道:“棠梨姑娘已经……随夫人去了。” 灭口? 但无妨。 他相信棠梨的话,吴央绝对有足够的动机要害她。 ——但即便言时真的亲手让她偿命,也无法让发妻再活过来,再朝他温婉地微笑一回。 他的余生过得庸庸碌碌,就算言家未来权倾朝野,言时也不晓得自己是为什么活着。 直到最后…… “公子,长公子!” 言时蓦然惊醒,才刚坐起身子尚在发愣,流火的嗓音就传了进来。 “干嘛?” “二公子想见您。”流火走近前,微笑道。 跟着映入眼帘的还有言晖的身影。 今日他身上的迷迭香气更为浓郁,也难得换上了较为正式的衣裳,看起来倒是一表人才。 “……现在可是见到了?” 言时尚沉浸在噩梦带来的不佳情绪中,暂时不太想搭理人。 言晖则干脆地坐到床沿,拉过他的手道:“我要进宫去找姨母,长兄去不去?” “皇后娘娘是你姨母,又不是我的,岂能说见便见?”言时摇首道,“更何况陛下……龙体有恙,阿晖还是别去打搅了吧?” 提到卫帝的病,言晖于唇边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但马上又变回一副沉痛的表情:“陛下定会快快康复的。” “兴许吧。”他叹气。 言时自然清楚,卫帝这肺痨是不会好了。 “长兄当真不来么?”言晖笑道,“嫣……据说,嫂嫂也会去。” 言时顿时有些心动,但马上就觉察出弟弟只是在糊弄人,道:“骗谁呐,她前几天才来信过,里头就提到了瑾阳郡主生辰那日有见着皇后。” “这都被长兄发现了,那我自己去啦。” 言晖本只是无心一提,却突然被长兄刺到痛处,不由得有些悻悻然。 “……” 言时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妥,连忙命流火送他出去。 “流火,咱们去金乡楼用个午膳,包一些酒菜回来。”他套上了外衫,无精打采道,“顺道上街买些熏香给阿晖,权当是赔罪吧。” 不同于古朴的悦安楼,金乡楼‘楼’如其名,大至外边一砖一瓦,小到掌柜的穿着品味,无一不透着张扬的贵气。 金乡楼一副深怕顾客不晓得它是洛城内消费最高的酒楼的样儿,里边就连最便宜的茶水也要价八十文钱,着实令人咋舌。 不过倒是挺多公子哥儿愿意买账的。 言时只随意点了几道小菜,将自己的预算尽可能压在三百文内,还因此受了那小二的一个白眼。 两碗白饭,一盘上边有几只鱼干的咸菜,一碗清汤。 流火跟着言时养尊处优惯了,见这差强人意的菜色也难免皱起眉头:“公子,文公子不是提醒过,在金乡楼没有一两银子别想吃饱么……” “……”言时压低声音道,“要不是金乡楼不让没坐下用膳的顾客打包带走,小爷至于在这吃咸菜么?” “公子可以一并叫来了,摆得满满一桌,好歹不会这么……寒碜嘛。”流火提议道。 “你不懂。” 言时说罢便自顾自地动起筷子,还没扒半口饭,手腕又被流火点了一下。他这就有些不悦了:“……到底还有什么事?” “公子,你悄悄地回个头,看看后边那桌。”流火支支吾吾地道。 言时“哦”了声,依言转过头—— 是洛琹瀚。他摆了满满一桌的酒菜,正朗笑着说:“小娘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