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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陆平山刚才看谷种的目光是温柔的,那么这会儿,他看着净涪佛身的眼神里就相对地平淡了不少。不过比起他对其他动他这谷种的人来,净涪佛身所得到的待遇已经算是很不错了的。“看吧,这里可没有你要的贝叶。”“它在的。”净涪佛身笑了笑,又问道,“陆老,我可以将它取出来吗?”陆平山目光在他和那堆谷种里来回转过一回,在他开口之前,有断腕一样的凶狠表情在他面上一闪而过。“你拿吧。”净涪佛身倒是端正了脸色,然后才将手探向那一木盘子的谷种里。待到他将手收回来的时候,他的手指上,赫然就捻着一颗细长的、沉黄的谷种来。陆平山望着净涪佛身手指上的那一颗谷种,面上显出几分疑色,但他也没问,就看着。净涪佛身将那谷种取出来之后,便就心意一动,让自己的气息探入那颗谷种里。果然,一片金色的佛光升腾而起,映照了一整个堂屋。此时正是白天,屋外阳光明白璨亮,但这一片金色佛光并不比那阳光逊色,甚至还更明亮更温暖。不过它也没夺尽天色也就是了。在金色佛光与明白阳光互相辉映的时候,那一颗小小的谷种开始变化,它的形体在光亮中开始拖拽拉伸。待到金色佛光敛尽,原本谷种所在的位置,赫然就出现了一片雪白的细长的纸页。陆平山不过看得一眼,就将它给认出来了。还真就是一片贝叶。不过这片贝叶……空白的,似乎什么都没有?陆平山心中奇怪归奇怪,也没多问。他甚至都没急着跟净涪佛身说话,先就一遍遍捧起木盘子里的谷种,将它们仔细而温柔地收回了瓦罐里,重又封好瓦罐。净涪佛身没动手。因为陆平山不会想要他帮忙。净涪佛身看了看手中的空白贝叶几眼,就将它和先前的那些贝叶放在了一处,自己在心头琢磨一下关于贝叶的那些事情。算起这一片贝叶来,他手上已经有了一十六片贝叶了。而除了十四片贝叶是显化出了经文的,就还有两片贝叶是空白的。再有,妙定寺的地界上已经没有了空白贝叶的存在了,所以下一回,他就该离开妙定寺的范围了,那他身上的那一片籍以在妙定寺地界上行走的身份铭牌,也该是……将事情都给琢磨了一遍之后,净涪佛身就收敛回发散的心神,抬起目光望向对面的老人。陆平山也已经将封好的瓦罐重新放回了它原本的位置上,恰正回到他的座位上落座呢。净涪佛身等他坐定后,问他道:“我从陆老先生处拿走了那片贝叶,也该有所偿还,不知陆老先生想要些什么?”才刚在椅子上坐定,忽然就听得净涪佛身这句话,陆平山有点意外又没有多意外。他看了看净涪佛身两眼,目光有些古怪,“什么都可以?”净涪佛身笑着合掌,“只要我能做得到,且不犯戒律。”陆平山扯着唇角,“如果我觉得我剩余的时间不多了,想要长生不老呢?”净涪佛身略想了想,给出一个答案道:“真正的长生不老很难,但想要给老先生你延续一段寿命,也不是不可以。”陆平山没说可还是不可,而是忽然转了一个话题,“如果我想要……将我的著作传遍天下,为天下人所知、所学、所用……又如何呢?”净涪佛身这会儿想也不想,答道:“自然是可以的。”陆平山这会儿是真的就沉默了。对于陆平山的情况,净涪佛身在真正和他接触之前,便已经了解了。这是一位专注于农学,想要让天下人饱腹的学者。在这个修士驻世的世道里,让天下人饱腹,虽然还是有点困难,但其实也真没有旁人想象中的那么难,只要有修士着手,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容易实现的。可陆平山和他的同伴们想的并不是这个。他们不想依靠修士的力量,而只是想要凭借他们自己的学习和摸索,寻找出最适合凡人们的方法。他们或许固执,或许狂妄,或许会傻得像扑火的飞蛾,为一个可能仅仅是空想的念头燃尽他们自己的一生。然而,谁又真的能说他们傻呢?抛开其他,单只从本质上而言,陆平山这些人,其实也都是‘修士’。如果有更多更多的凡人能够像陆平山这些人一样坚持,如果世道宽裕,能让他们这样一代代地坚持下去,谁又真的能够断言——他们不能积累出属于他们自己的力量?就如同现在的这个皇甫成所出的那一个世界一样。那个世界,没有修为在身、仅得百年寿元的那些凡人们,也不发展出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力量?净涪佛身在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陆平山其实也在想这些有的没的。而陆平山此刻脑海中浮现的,就又要比净涪佛身所想的那些更悲观。修士也出自凡人,在最年幼的时候,修士和凡人真的没有什么两样。一样的人,一样的弱小。可当修士开始修行,踏上修途之后,他们和始终按部就班地生活、成长的那些幼童也就分了道,双方的距离也就越拉越远。修士们,哪怕是在妙定寺地界上的那些与凡人贴近,愿意放下身段的僧人们,对于他们这些凡人来说,其实也还是有着相当一段距离的。这种距离,不仅来自于双方之间的力量、眼界和寿元上的差距,还来自于凡人自己。寿元、力量……这双重差距辗压下来,比得他们这些凡人直如蝼蚁,又怎么能叫他们在修士面前挺得起腰来?陆平山心下叹息了一声,忽然觉得没劲,他摆了摆手,“还是算了吧。”净涪佛身摇了摇头,他也算是敬重陆平山的,所以这会儿也就直接跟陆平山言明了。“老先生可知因果?”陆平山心中一跳,忽然定了眼神。半响后,他慢慢地摇了摇头。净涪佛身将因果之事简单地跟陆平山解说过一番后,也就停住了话头。“所以……”陆平山总结道,“你从我这里带走了那一片贝叶,就得偿还我一个心愿,想了结这一份因果。”净涪佛身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陆平山上下看了净涪佛身好几眼,忽然问道:“你这么跟我说来,难道就不怕我拿这一段因果来挟持你?”净涪佛身笑了一下,“路老先生不是这般人。”陆平山听得这话,也忽然地笑了一下,“你可真的是……”真的是什么,陆平山没有明说,净涪佛身也没有问,他还只是笑笑。对于陆平山,他确实是有一点敬重,但也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