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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门。 入冬了,夜里天有些冷。 他才步上回廊,深蓝色的天空中就有白色的细碎之物飘落下来。他有些恍然,伸出手去接了一些,仔细一看,才发现是雪。 今年的第一场雪,竟这么早就来了。 廊下,徐斯临停了下来,对着雪兀自站立。 他穿了一身藏蓝色的直裰袍子,身后披着绀青色的锦缎披风。风起,将衣袍和披风吹得翻飞卷起。 一边是父亲,一边是恩师,他不禁想,命运又把他放在了人生的岔路口。 可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年轻气盛,行事只凭感情和意气的徐斯临了。这两年间,他学会了计算,学会了衡量。 变成这样,他说不上来这是他身为徐家人不可避免的嬗变,还是因为看到了青辰对宋越的感情,由此受了刺激,得到了启蒙。 那个时候,无论他做什么,如何努力,也靠近不了她。他为跳过河,受过伤,付出了自己所有的真心,却还是不能让她来到他的身边。相反,她还与宋越走得越来越近。 从知道她对宋越感情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了,哪怕是感情,也需要计算和设计。 这一次,是宋越先截了粮。 父亲要是不那么做,徐家就会家破人亡。 而他,也就再也得不到青辰了。 * 是夜,青辰做了个噩梦,在四更天的时候猛然醒来。 一梦惊醒,揭开温暖的被子,竟是一身的冷汗。 她披衣下床,到几前倒了些水喝,清水滑过喉咙食道,是透心的凉,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青辰搁下水杯时,余光扫到窗上,发现窗外有细碎的暗影飘动,竟然下雪了…… 她刚才的梦境中也有雪。 白茫茫一片,有一个人躺在雪地里。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是很熟悉、很熟悉的一个人。他就那么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胸膛有节奏地起伏,看上去很平静。 雪越下越大,一点点地落在他的身上,慢慢覆盖住了他的身体。他仍旧没有动。 你起来啊,被雪埋了,你会死的!起来啊! 她看着他,拼命叫喊,那人却是毫无反应。他的睫毛上结了冰,看起来清寂而祥和,高挺的鼻梁一点点没入了雪中。 她叫不醒他,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想要冲过去将那个人挖出来,可是无论她如何跑,就是靠近不了他,碰不到他。 大雪纷飞,无尽的夜空中满是乱琼碎玉,北风凄凄。 雪越落越厚,那个人,已经看不见了。 她感觉到脸上有湿热的东西滑了下来,心里痛得如撕裂了一般。 她明明看不清他的脸,不知道他是谁,可就是忍不住伤心。 心痛到无以复加的时候,她才猛然惊醒。 短短的一个梦,却仿佛经历了一场死别,青辰抚了抚胸口,它还在隐隐作痛。 …… 天亮后,青辰来到了朝中。司务见她的脸色不太好,奉茶的时候关心地问了一句,她只是摇摇头,说做了噩梦。 那司务听了,好像知道了什么,立刻附耳低声道:“大人,定是快过年了,那年兽入梦扰人了。大人若是睡得不好,不防请个道人,到府中驱驱邪就好了。” 青辰不当回事,只微微一笑,“谢谢。” “大人还不知道吧?” 她提了笔,正打算处理公务,听他这么一说,问:“知道什么?” “郑贵妃近日也睡不安寝,说是连着几日做了同一个噩梦。”司务道,“娘娘宫里的太监是我的熟人。” “噩梦?”她疑惑地看着他。 那司务点点头,“娘娘还让皇上给她找了高人来做法。大人不防效仿娘娘。” “是什么噩梦?” 那司务只是摇摇头,“不知道。听说原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梦,只是经那做法的高人一解,这梦就变得说不得了。皇上亲自下了令,若有人敢透露梦的内容,格杀勿论。” 青辰皱了皱眉头。 到底是什么梦,竟让朱瑞如此紧张在意。 * 半个月后,时已至隆冬。 京城已是被大雪覆盖,八街九陌十里长街,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宋府里,宋越的书房已是换上了厚重的帘子,屋里也升了炉子,炭火烧得通红通红的。 夜里掌灯时分,他披了件外衣,坐在太师椅上,就着灯火看书。烛火融融,在他脸色凝了薄薄的一层光,勾画出一副认真的完美侧颜。 无双风华,沉静而美好。 赵其然在他书房外跺了跺脚,磕掉了靴底的雪才进了屋来。进屋后又摘去了毛皮围领和手套,捧着小厮奉来的热茶暖了暖手。 “这天真冷啊。”他放下杯子,又搓了搓耳朵,“耳朵都快冻掉了。今年冬天来得早,雪还下得大,再冷一点我都要受不了了,今年百姓们要难熬了……在看什么书呢?” 宋越给他亮了一眼封皮,然后搁下书,端起盖碗啜了一口。 “?”赵其然一愣,“我竟不知道,你还爱看这等虚无缥年的情爱话本。你平日忙成那样,竟还有功夫看这种书?” 宋越抿了口茶,“今日正巧见到府里的人在看。” “所以你就要过来了?”赵其然道,“天冷了,你倒有好兴致。” “你说人死了,世间还有魂儿吗?”宋越不置可否,只淡淡问。 “啊?”赵其然眨了眨眼,“魂儿?杜丽娘的魂儿?” “若世间留有魂儿,真能跟人见面说话吗?若真的说上了话,那个人会不会怕?” 赵其然:“……老宋,你到底想什么呢?” 宋越摇摇头,“没什么。今日再看此书,倒觉得有些意思。” 赵其然砸了砸嘴,拿起他的书,起身把它放到了他的书架上,插到一堆书中间,“别看了,后天就要上朝了。今日过来是想问问你,你都准备好了吗?” 宋越的目光飘到书架上,又收回来,没有说话。 赵其然有点不放心地追问:“徐延是只老狐狸,阴险狡猾,又擅拍马,伺候皇上这么多年,对皇上的脾性清楚得很。这次六十万石粮食虽不少,可是想要参倒他,怕是也不容易吧?你有把握吗?” 其实,他不是对宋越没信心,而是对自己没信心。 截粮之事,他自认为做得巧妙隐秘,神不知鬼不觉。可今日下午收到消息,得知徐延已经查到是他所为,于是就有些慌了。 如果徐延不知道,那宋越这一次参劾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他来不及做反应。可眼下他既知道了,扳倒他的难度就大大增加了。 “老宋,有个事我得跟你说……”赵其然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截粮一事,我没做干净,叫那老狐狸查到了。后天的朝会只怕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