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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闲事。 “丢了笔,你也不生我的气吗?”他掩着又想要咳嗽的嘴问。 在看见他落入河中的一瞬,她的气早就已经消散了。要气,也是气他视生命为儿戏,气他不懂蝼蚁尚且要偷生,气他在她修堤救人之前差点先失去生命。 “不生气。”她避开他的目光,慢慢道。 “你还是生气吧。骂我,打我,不要过一会儿又不理我。”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哀怨,发间滴下水来。 “不必了。”顿了顿,她放柔了嗓音,“不会的。” “不行。”他说着,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搁到自己胸前。 “你怎么又……”动手动脚。 青辰想要挣扎,却被他握得更紧了,然后有个凉凉的东西就被塞到了她手里。 “你的笔。”他很快松开了她的手,嘴角漾起一抹讨好的笑容。 青辰怔住了。看着熟悉的玉笔和他皱巴巴的五指,她的心里胀胀的。握着笔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怪不得他刚才总有只胳膊藏在身后。 “方才给你生气的机会,你没用。”他打着自己的小算盘道,“那你就欠我一次。下次想要生气的时候就不能生了,得还给我啊。” 青辰没有说话,背过身仰起头,对着天空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出来。 回京的路上,依然是他做马夫。 青辰抓着他湿答答的袍服,风吹过,指尖冻得发疼。身前的人浑身都湿了,更是不知道冷成什么样子。 “冷吗?”她离他近了一些,问。 前面的人回过头来,咧着嘴,“不冷,衣服都快吹干了,比在河里好多了。” 冷他也不能说冷。 青辰何尝不知道他在逞强,看着他冻红的双耳,随着风一阵阵刮过,心里越来越感到不忍。 犹豫了一阵,她终是把包袱放到自己的身前,然后身子往他后背贴上去,轻轻搂住他的腰。 柔软的暖意涌来,徐斯临浑身一僵。垂头一看,只见那人纤细的胳膊环着自己,是打上马开始他就期盼的模样。 这样的感觉……让人心跳而,燥热。 “你……” “别说话。”青辰的脸贴在他湿透的背上,“好好骑马。早点到家。” * 次日,沈青辰回到工部,一切如常。 大家好像并不知道她硬闯了城门,她不由舒了一口气。 工部的院子里,松柏被风吹得瑟瑟发抖,石板间的青苔也不绿了。昨天半夜温度突降,院里防走水的大缸水都快冻住了。 青辰看到这些水,就想到了怀柔的河水。过了上值的点很久,徐斯临也没来。 回到号房后,望着他空荡荡的桌子,她的心里不由又生出愧疚之感。顾少恒见她神色有些不对,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没有说。 笔架上搁着她失而复得的玉笔,昨日发生的种种,却是不知从何说起。 晌午过后,徐斯临依然没有来。 青辰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带着昨日连夜拟好的修堤方案,去找了韩沅疏。 韩沅疏的屋里多了个人,他对面书案的主人,另一位工部主事出外任回来了。 号房变得很干净。地面上整洁无垢,书籍器物被摆得有条不紊。屋里多了个人,反倒还显得宽敞了许多。 连韩沅疏今日看着都焕然一新。 沈青辰向两位主事都行了礼。 才回来的主事叫方洵,微胖,看着很和善,见了她道:“你就是来观政的庶常啊。宋阁老如此费心栽培你们,可见对你们都寄予了厚望。这对六部也是好事啊,阁老高瞻远瞩,派你们来学习,顺便看看有什么积弊可以清扫清扫。就像这屋子一样,藏污纳垢太多哪里容得下人。你看,现在本官回来了,这屋子是不是干净了很多?”说着,看了韩沅疏一看。 韩沅疏正用木尺比在纸上写写画画,面无表情的,仿佛是给自己加了个罩子,自动隔绝嘲讽之言。 青辰不好接这话,便只道:“多谢方大人示下,在下定会潜心学习,不辜负老师的期望和二位大人的教诲。” 方洵笑着点了点头,“找韩大人什么事啊?我能听吗?不能听我就先出去。”方洵为官多年,为人处事不可谓不老道,翰林的人跟别人不一样,到底是储相,有时是可以享受些特殊待遇的。 “不用。”一直埋着头的韩沅疏终于开了口,“你又有什么事?” 青辰知道他问的是自己,便恭敬地呈上拟好的修堤提案。 “这是什么?”韩沅疏终于看向她,上挑的眉眼有些冷俊。 “回大人,这是我整理的怀柔堤坝的一些现状,还有修堤的建议。” “你去看堤了?”他的眼中闪过一次诧异。 “回大人,是的。堤坝边的草都有一尺多高了。” 他瞥了一眼她的提案,然后又冷漠地垂下头,继续写写画画,“我没功夫看,拿走吧。” 韩沅疏是个有些偏执的人,认定了的事情就很难改。 与沈青辰几番对话后,他只觉得她是个有小聪明的人,说话有技巧,心思也细腻,看见他没炉子就让人送了来,不着痕迹地就拍了马屁。 这样的人很能钻营取巧,很少有脚踏实地的,尤其她还是个翰林。所以他认定了青辰并不是真的想修堤,而只是因为他拿捏着她的考绩,她做做表面功夫罢了。 就算她看了很多册录,那也只能说明她钻营的态度比较认真,这一套他见的多了。朝廷里最不缺的,就是她这种人。 “……大人若是没功夫看,不如在下说予大人听吧。”青辰道。 韩沅疏半抬起头,眯着眼瞧她,“沈庶常,你也看到了,本官现在很忙,没功夫看,也没功夫听。你滚吧。” 说着,便将她搁在他桌面的提案册子扫到了地上。 青辰睫毛微微眨了一下,弯下因熬夜而疲惫不堪的身子,去捡她费心做出来的东西。 在脸朝向地面的一瞬,只觉得泪腺中有股热流在涌向她的眼眶。 不为自己,而是为现在尚不知病成什么样的徐斯临。 硬闯城门,跳进河水,还身着湿衣长途策马奔驰……他所做的这些,只是为了帮自己完成一个修堤的心愿。 结果提案做出来了,韩沅疏却不屑一顾。 炉子里的火光微微跳动。 方洵见到青辰弯下的瘦削的身子,忙打圆场道:“诶,韩大人,我知道修堤之事是急事,担子都落你一人肩上了,不过既是其他人有建议,不妨一看啊。” “方大人既知道我时间宝贵,便不要劝我,我不想浪费在这些事上面。一个只学四书五经的人,谈何修堤,工部的事不是那些经义能解决的。” “我知道你忙,只听一听,总耽误不了多少功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