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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他们。我努力讨好他们,只希望他们能准许一个弟弟卑微地活着,只要有饭吃,有书读,我就知足了,因为我坚信,凭着我的才华一定能蟾宫折桂,能够苦尽甘来!” “可是!” 徐渭突然站起来,指着苍天,破口大骂:“贼老天,连活路都不给我留!二十岁的时候,二哥病死在去贵州的途中,二十五岁大哥病死,乡绅霸占了我们徐家的祖宅,把我赶到了街头,幸亏我的妻子让我住在她的家中。上门女婿,倒插门啊!” 徐渭悲愤地嚎叫:“尊严,男人的尊严,从小到大对我来说,都是最大的奢侈!在岳父家里,我忍耐,我对谁都赔笑脸,我像野草一样,卑贱地活着。但是,老天爷从来都是欺软怕硬,他还在折磨我!转过年,爱妻又因为肺痨丧命,我徐渭再度流落街头。幸好老师出面,拿回了老宅子,等我回家的时候,父亲,嫡母,兄长,妻子,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了!” 唐毅默默听着徐渭的咆哮,一阵阵不寒而栗,早就听说过徐渭的不幸,可是真正听他诉说,才觉得头皮发麻,浑身冰凉。这是何等的倒霉蛋?要是落到自己的身上,只怕早就自杀了,连活下来的勇气都没有。 难怪徐渭会变得乖张怪异,这样病态的家庭,病态的成长环境,孩子能三观正常,简直出了鬼了! “行之,家中再多的不幸我都可以忍耐,我始终相信天道酬勤,相信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我努力读书,一次次参加科考,我相信自己的才华,我相信科举是公平的,可是呢?一次又一次的落榜,除了二十岁的时候,大老爷可怜我,弄了一个秀才之外,我再也没有一丝斩获,如今年过而立,眼看着那些比我年轻,狗屁不通的家伙风光无限,中举人,中进士,鲜衣怒马,我,我就想死!” 徐渭攥着拳头,冷笑道:“嫉妒,愤恨,我就写文章嘲弄他们,羞辱他们,徐青藤性格怪异的名声越传越广,无论谁当考官,都没有胆子取中我,徐渭!就成了一坨人人避之不及的臭狗屎!” …… “不!”唐毅突然须发皆乍,大声怒吼,徐渭竟然被他吓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唐毅声色俱厉,指着徐渭的脑袋大声说道:“徐文长,你错了,上天给了你别人无法企及的头脑,给了你令人惊叹的才华。没有人可以看不起你,就拿这些账目来说,多少人训练几个月,甚至几年都弄不懂,你几乎不用指点,就能上手。你的诗文,你的书画,放眼大明朝,何人能比得上?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利用自己的才华,而不是挥霍作践!” 徐渭浑身巨震,他是个天才,只是越聪明的人越愿意钻牛角尖,越固执己见,听不进去别人的话。 只有唐毅这种年纪轻轻,声名鹊起,手中实力强悍,无论各个方面都让他心服口服的人,才有充足的本钱和他平等对话,折服徐渭,让他重新看待这个世界! “没错!”徐渭突然激动地说道:“我就是要学你的本事,我要会捞大把的银子,我要会周旋权贵之间,要会虚与委蛇,要会昧着良心……” 他还要说下去,突然发现唐毅一脸无奈的笑容,徐渭瞬间老脸通红,嗫嚅着说道:“我,我不是说你,你,你……” 一贯伶牙俐齿的徐渭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唐毅豁达一笑。 “文长兄,有些事情不是我们想躲就能躲得开的,就像是父母要给一个小孩子喂药,聪明的孩子会怎么做?他勇敢地喝光一碗药,父母会给他一点蜜糖,苦味很快就消失了。可是愚蠢的孩子会怎么样呢?哭闹,打滚,撒泼,拼命地叫嚷,可是这些都没用,最终他依旧要喝药,说不定还会挨一顿板子,你觉得可是这个理儿?” 徐渭深以为然地点头,深深一躬到地。 “行之兄,这么简单的道理我竟然要靠你点拨,徐渭这是混蛋,混蛋加三级!”他苦笑道:“我第一次参加乡试的时候,自觉写的文采斐然,可是交卷的时候,竟然因为字数不够,写得太短落榜。第二次还是这个考官,我一气之下,不光写满了考卷,连草纸,桌椅板凳都写满了字,扛着桌子就去交卷。现在想起来,真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我和他较什么劲?倘若第二次我好好写,说不定已经中了举人,有了功名,也不用寄人篱下,两位哥哥,还有妻子,说不定就不会死了,我真混蛋……” 说到这里,徐渭又像是孩子一样,哭得稀里哗啦。唐毅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陪着徐渭,听着他倾诉。 徐渭絮絮叨叨,像是一个老太婆,从小到大的事情全都说了,一丝一毫都不保留。一直聊到了掌灯时分,他泪水流干了,苦也诉光了,回到房间倒头就睡,连饭都没有吃。 听完了徐渭的一生,唐毅心有戚戚,本来他只是同情,或者碍于王畿的情面。可是真正走入了徐渭的世界,唐毅发现自己理解了这位天才,理解了他的苦楚。 唐毅知道或许经过他的点拨,那个灿若星辰的徐文长会打折扣,他的书画不会那么张扬,他的文字不会那么犀利,他也不会成为让郑板桥齐白石俯首帖耳的天才大家。 可是唐毅义无反顾,他知道,那样的徐渭太残忍,太无情!去他娘的苦难出诗人,去他娘的悲剧哲学,徐渭就是徐渭,一个好好活着的人,不是供后人参拜消费的神! …… 转过天来,唐毅起的很早,往后花园去换换气,离着老远,就听到呼呼哈哈的声音。抬头看去,徐渭正在那里练拳,没想到这个大胖子竟然灵活过人,拳脚生风,虎虎有气! “好,文长兄果然好本事!” 听到唐毅的赞叹,徐渭急忙收了拳脚,腼腆一笑,“让行之见笑了。” “哪里哪里,文长兄能振作起来,小弟高兴还来不及呢,不过眼下还有一件事要做。” “什么事?”徐渭急忙问道。 “自然是把伯母接回来。”唐毅笑道。 “伯母?”徐渭愣了一下,失声惊呼:“是我——娘?” “嗯!”唐毅点点头:“文长兄,我知道你性子高,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帮助,可是老人家年纪大,等不起……” “不不不!”徐渭笑嘻嘻一摆手,“别人的我不要,你唐行之的我是绝对不会决绝!知道为什么?” 这回轮到唐毅不解了,摇了摇头。 “哈哈哈,反正我这辈子欠你的人情也换不完了,再多一些又何妨!”徐渭嚣张地笑道:“给老子准备最好的马车,我要去接我娘!” 第209章 坐请坐请上座 “书生游玩去山阴,瞧见了人家骑马我骑着驴,又见一个推小车的汉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啊……” 还别说,骑着小毛驴,唱着野调无腔,还真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