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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个小勺子挖出来。”唐宛宛忙说:“五银一盒呢,不能浪费了。” 晏回挖出一点来放在掌心搓热,细致得在她头发上涂好,一手压在她发顶下,另一手拿着梳子轻轻往下梳,极小心细致,仿佛手底下的是个泥人,一不小心就会揉坏似的。 他生平头回伺候人,原本是因为好奇生了两分兴致,可晏回一向严于律己,不管做什么都想做到最好,这会儿也不比伺候惯人的红素做得差。 等到梳好了头发,晏回看着梳子上的几根落发不由皱了眉:“怎么脱了这么多?” “真的?”唐宛宛大吃一惊,抢过梳子来睁大眼睛数了数,“这不才四根嘛,不算多。” 晏回突然多了两分心虚,先前那老太医说过的“肾虚”莫名从他脑子里蹿了出来,晏回低咳一声,却不敢说这可能是由于自己的过错,只正色道:“气华在于发,没准是你这两天吃得不好上了火,明儿叫太医来给你瞧瞧。” 他一边说,心里还想着:天冷之后宛宛那太极就没练过了,天天抱怨外头太冷会着凉,晏回见她确实被冻得小脸通红耳朵冰凉,心善地允了。 这会儿他却寻思着太极还得捡起来,就算外边冷,在殿内练总是好的。 若不然从三日一回减成五日一回……实乃一大惨事,晏回简直不敢往下想。 第45章 家书 次日太和殿上完朝, 唐老爷没急着走,等其他同僚都离了殿, 他这才上前喊住道己公公。 “大人可有事要奴才转告娘娘的?”道己笑得和善。 唐老爷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过来, 面上稍有些为难之色:“公公可否将这封家书捎给贤妃娘娘?” “家书?”道己心里一咯噔,出口的话也迟疑了一瞬。 唐老爷也猜出他所想, 忙压低声说:“老臣知晓宫里的规矩。公公放心, 信中写的不过是些琐事,与朝事没得半点干系, 定不会给公公惹麻烦。” 道己欲言又止,却又不知该如何婉拒, 只好望着唐老爷远去了。他低头再瞧, 这信封之上只有一层薄薄的蜡封, 轻轻一扯就能揭开。 不过薄薄几张纸,道几拿在手中却仿佛有千钧之重。 若是别的娘娘家中亲人要传东西入内廷,道己无论如何也是不敢接的。可如今贤妃娘娘风头正盛, 看陛下的模样竟是要独宠椒房的,道己一时倒不好拿主意了。 他跟着御辇从太和殿到了御书房, 待书房内再无旁人了,道己这才上前,声音发紧地唤了一声“陛下”。 “何事?” 道己头也不敢抬, “唐大人方才递来一封家书,托奴才捎给贤妃娘娘。” “家书?”晏回微一怔,心中有那么一根弦立马崩紧了。 内廷有个规矩,在四十九条宫诫中被列为第三条, 是顶顶重要的一条。那便是除去逢年过节,别的时候宫人不得与在宫外的家人私下联络,出身贫寒的宫人尚且如此,娘娘们更不得有违。 前朝时便有宠妃与母家时常有书信来往,为外戚擅权添了一把火;而晏回因为一些旧事,对妃嫔与其母家私下往来的事看得尤为严苛。即便是如今代掌中馈的德妃娘娘,她家中女眷想要入宫探望也得事先请旨,入宫门时要由女官仔细搜身,连个香包都不能带进去。 至于私信往来,更是一概不允。 道几小心觑了觑他的神色,明明陛下面上无甚表情,他却总觉得身遭更冷了几分。道几低声问:“可要奴才带下去查验?” “不必。”晏回落了笔,叫他呈上前来。 道几躬身上前将手中那封薄薄的信举过头顶,小心斟酌着措辞,尽量把这话说得松快些:“贤妃娘娘年纪小,家人牵挂也是难免的。兴许信中就是普通的嘘寒问暖,陛下……” “多嘴。”晏回轻轻淡淡瞥他一眼,挥挥手叫他下去了。 偌大的御书房中独他一人。天色越来越暗了,纵是御书房中燃着许多盏明灯,也比不得白日亮堂,看书久了容易伤眼。 以往这是他回长乐宫的时辰,这会儿在御书房中多留了两刻钟,也无人敢来打扰。 晏回静坐半晌,目光也盯着案上的那封信看了半晌,仿佛要透过不透光的信封看进里边去。 他知道自己这多疑的心病由来已久,不过帝王多疑并非坏事,遇事先往最坏的方向想,时时留有后招,做事也就更稳妥些,毕竟在这个位子上容不得半点差错。 宛宛入宫这还不足一个半月,已经跟家人见过好几回了,回门、围场,给唐老太爷祝寿,前日的祀天典上也跟她娘匆匆说了两句话。又不是久不见面,哪里需要在信里嘘寒问暖? 晏回不用想也知道,这信中定是有所求的。唐家总归是官家,所求的自然不会是柴米油盐鸡毛蒜皮的小事。唐大人明知宫里的规矩,却硬要传一封私信进来,又是何事需要求到自己女儿身上呢? 如今唐家也算是水涨船高,这人啊地位高了,心也就大了,往往会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这样的人,这样的事,晏回见得不少。 他揉了揉眉心,没往下再想。这封信到底还是没拆,敛入袖中带回了长乐宫。 到了长乐宫,晏回原以为会像往常一样听到一句“陛下怎么才回来?我都饿死了”的抱怨,可今日的长乐宫却静悄悄的,唐宛宛竟还没回来。 晏回皱了眉:“去学馆接你们娘娘的车马还没回来?” 丫鬟跪着低声回话:“娘娘一个时辰前就到了,用一刻钟做完课业便直奔初云宫了,此时还没回来。” 初云宫是关婕妤和侯美人同住的地方,二品以下妃嫔不得独居一宫,按例是主殿住一品妃,另有两位低位嫔妃分住侧殿。只是如今后宫人少,远远没住满。 晏回奇道:“去做什么了?” “似乎……是去跟关婕妤学打叶子牌去了。”丫鬟把头埋得更低,心里暗暗叫苦:娘娘哎,您怎么能因为打叶子牌把陛下晾一边呢! 晏回无奈,又不想独自用晚膳,索性去初云宫寻人去了。 乘着华盖肩舆到了初云宫,外头守着的宫人见到他的表情真是复杂极了,先是一惊,又是一喜,随后想到殿内坐着的贤妃娘娘,猜陛下定是来找贤妃娘娘的,脸上又添了两分沮丧。 刚跪下要行礼,却听晏回说:“不必通传。” 宫人面面相觑,只见陛下跟突击检查似的默不作声进了内殿。 殿中摆着一张四方桌。唐宛宛坐在北面,关婕妤在她右手边,桌子另两边坐着的一个是关婕妤的大丫鬟,另一个是跟着自家主子过来的红素。因为人手不够,把她俩拎过来凑个数。 “十万贯、万贯、索子、文钱,这四种花色都要分开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