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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抱着别人逃出生天,把吴钦一个人丢在火海里。他回不去,怎么都回不去,声嘶力竭,挣扎怒吼,可他被他们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地面的温度都灼烫起来。他一动不动看着一切燃烧殆尽,他眼中最后一丝光亮都随着平息下来的火势一起寂灭。他想不通那些人为什么要拦他,他没有不要命。那里面的人才是他的命啊。怎么就是没人懂呢。“里面有个人……拿裹尸袋来!”无声拉长的黑夜,没有尽头,再也不见天日。“尸体损坏程度较高,无法辨别身份,动作小心点,会碎。”缓慢缩短的白昼,寂静剥离,只剩下苦海茫茫无边。他一个字也听不懂,呼吸会痛,却仍旧铁石心肠,没有眼泪。“请问您是亲属么?你们是什么关系?”模糊反复的呓语,兜兜转转无论如何都出不去的死路。一切都在用痛苦和悔恨诠释,逼仄的锋芒,多残酷多凄切。我们……他低头去抚摸狰狞焦黑的尸体。他是我的爱人。你们听见了么,他是我的爱人,我的爱人,是我害死的爱人。如果这世上没有我就好了。如果你没有遇上我就好了。他们仿佛被命运拉进了一个不怀好意的漩涡,无法逃离,不可救赎。“队长,这人好像不大对劲……他疯了……”他亲吻着他的吴钦,像以前一样,每一寸地方他都喜欢,爱不释手到每一晚都要偷偷亲一遍。他顾忌了半生,小心翼翼蹉跎了半生,到头来还像是一场彻夜大醉,醒来后便是天崩地裂痛彻心扉。“吴…钦……吴钦,吴钦,吴钦……你痛不痛啊?”“你不要这样,我放你走好不好,我放你走……去哪里都好,只是不要这样…”所有的色调都褪去,所有的声音都呼啸而逝,所有活着的意义,都碎在了手里。不断沉下去又升起来的太阳,灰色大楼割出的四角天空,飞起又落下的黑色鸟群,寸草不生的荒漠,奔流不复的河流,山形依旧,余生难度。.吴钦的葬礼,李以衡没有出席。多少人给他打电话都打不通。任密秋放心不下,最后终于在他们同居了五年的家里找到了李以衡。他松了一口气,李以衡能说能笑甚至还热络地问他中午要不要留下来吃饭。“哥,真的没关系么……”“什么?”“吴钦他……”李以衡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走过去推开卧室的门往里看了一眼,又轻轻地关上,转过头小声对任密秋说:“他还没起床呢,让他再睡会儿,我们等等他。”任密秋的脸瞬间白了,巨大的痛苦堵塞在心口,连呼吸都困难。李以衡一边说着一边又抱出了一桶湿衣服,在阳台上晾起来。“这个小懒鬼,又攒了这么多的衣服不洗,就要等着我回来给他洗……”任密秋哽咽着,捂着嘴不敢哭出声。他抬眼望去,墙上贴满了两个人在一起的照片,桌上情侣款的水杯,连沙发上的靠枕都是成双成对的。李以衡疑惑:“密秋,你怎么了?”任密秋泣不成声:“为什么要救我啊?让我死在里面你就不会这么痛苦了……他们都和我说季曜已经死了,正好我就可以去找他了……所以为什么要救我…”李以衡站在阳台上感到自己明明被阳光笼罩着却仍旧遍体生寒。啪嗒,啪嗒。湿衣服滴着水在地板上洇出一滩水渍。啪嗒,啪嗒。李以衡伸手在脸上摸到了自己的泪。过于单薄的自欺欺人,连自己都骗不了。“你走吧,我没事,慢慢会好的,你都能过去的坎,我有什么过不去的呢……”任密秋拉住他,近乎恳求道:“哥,我求求你……”“我不会死。”他陷入一种更深更重的绝望,“那场火灾不是意外……我还没有报仇,我怎么能死,我不能死。”——穿过静止的花和水,生不得死不得。日复一日,无休止折磨,向死而生。“吴钦,我回来了。”“吴钦,我要走了,在家好好等我。”“吴钦,早安,午安,晚安。”他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掩面痛哭的夜,才能平息这悲怆。才能将所有来不及收藏的温暖都融进骨血里。才能将记忆堆上无法再触碰的高地,不再去想起。就这样,行尸走rou般的,他不知疲倦地走过第三个春夏。他透支生命发了疯发了狠地想找出背后那只cao控他们命运的黑手,他最后抓住了那个纵火犯,在自己将他碎尸万段之前把他送进了监狱。法庭之上,他听到判决死刑那四个字后,笑的比哭都难看。他清楚知道他所能窥见的只冰山一角,真正的凶手仍旧在逍遥法外,可他真的没有力气了。他学不会怎样跟自己和解,不知道心口的透风的窟窿该怎样去填满。这场风尘仆仆的跋涉他一个人走得太累了,他想歇一歇。这场身不由己的聚散他一个人等得太久了,他想结束了。午后肆意泛滥成灾的白光,所有的无能为力都被抛之脑后,天空翻涌着铅灰色的积雨云,空旷的房间里,窗外大雨突至。他手里有一个被大火烧灼到扭曲的小镜子,那是吴钦留下的东西,唯一没有被烧尽的东西。他举起来,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在笑。咔哒,咔哒。他闭上眼,想起曾经那些美好的际遇。过往所有匆匆,都在四分五裂,朝着一处奔涌而去。如果有来生的话……如果有来生,我想早点遇见你。如果有来生,就不要再错过了。第十一章、暑气闷热地蒸腾着,趴在苍翠树间的夏虫都偃旗息鼓地蔫儿着。热,抓心挠肺的热,无休无止的热,可再热也比不上那梦魇中热,连十分之一都比不上。“他是我的爱人。”“吴钦,我放你走…”“吴钦,我很想你。”……呢喃声,哽咽声,泣不成声。水池里的热水哗哗往外溅,氤氲而出的热气倏忽模糊了视线,水珠溅到手背上瞬间就被烫成了小红斑。“哎,同学,水满了,水满了!”吴钦一个激灵回过神,赶忙伸手拧上了水龙头。反应过来才感到手背上火辣辣的一片,吴钦不自然地甩了甩了手,提着壶出了水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