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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过来看看。” 柏氿抿了抿唇,“来人。” 立刻便有将士端着一四方木盒小跑过来。 木盒上雕刻着一株兰花,栩栩如生似是正摇曳在风里。 但这木盒散发出的味道却是极臭,仿佛死人腐烂了许久的肠子。 夏日里的尸体,总是存不了太久。 程昀脸色微微一白,那接过木盒的手却很稳。 听得咔哒一声轻微的响,木盒的盒盖随之弹起来,周遭那令人作呕的恶臭又猛地重了几分。 柏氿握紧了拳,紧得不由微微颤抖,拼了命的咬住牙关,却仍旧没能忍住那眼底汹涌而上的水光。 微风,细雨。 柏氿缓缓合眼,“前辈,对不起。” 程昀却没有回应她。 他看着木盒中那爬满白蛆的残破骷髅,怔愣着沉默半晌,忽然缓缓朝这肮脏而又恶臭熏天的骷髅伸出了手,微颤着,摸了摸它的头。 落日,斜阳。 却再也不会有人在他的手底下微微红着脸,皱眉向他瞪过来。 白蛆从骷髅爬到他的手上,钻进他的衣袖,袖口上有他不小心沾上的几点药渣。 风自耳旁呼啸而过,隐隐约约似是有人在朝着他大骂: ……程昀!我是不是跟你说过,煎药的时候一定要带袖套!你这衣服一旦染了药渍就很难洗的你知不知道! 白云,兰草。 程昀忽然跪倒在地上,将这骷髅紧紧的抱在怀里。 落泪,成殇。 他低低的道:“……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没有后缀。 我一直想告诉你。 我很喜欢你。 相思成疾,药石无医。 我……喜欢你。 程昀紧紧抱着怀中的骷髅,仿佛要将这一瞬间蓬勃的爱意深深刻进骨血里。 ……如果知道有一天你会这样弃我而去…… ……那么我一定会在故事的最开始…… ……就像现在这般…… ……紧紧抱住你…… 风吹草轻摇。 向来情深,奈何缘浅。 斯人已逝。 从此,只剩满腔懊悔,一生追忆。 程昀把自己关在营帐里,一关就是三天。柏氿命人给他送去饭菜,他也不吃。 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 只知第三天的那个晚上,他的帐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大笑。 柏氿闻声奔进帐子里,却见他手里拿着一颗被修补完整的骷髅,面上笑着,眼睛里却有水光粼粼。 “这不是辛兰……”程昀大笑着,捂住了眼睛反反复复道:“这不是辛兰!” 柏氿一怔,“当真?” 程昀点点头,“这不是辛兰的轮廓。” 依靠骨骼轮廓去还原一个人的样貌,常人做不到,但是程昀可以。 他说不是,那就一定不是。 柏氿顿了顿,道:“也就是说,我们还没有寻到辛兰的尸体。或许……” “或许她还活着,”程昀接话道,“又或许……” 她死了,却连尸体也没留下。 沉默片刻,程昀忽然站起了身,“我要去找她。” 说着便将桌上的酒葫芦挂在腰间,“我曾经在各处游历过十年,去过天涯也去过海角,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这一次,”程昀拍拍酒葫芦,“我要带上她,带着她去我曾经去过的地方,看我曾经看过的风景。或许有那么一天,我会再遇见她。” 柏氿看向程昀腰间的酒葫芦。三天前,她曾将辛兰遗留的衣物交给他,想来是被他焚成了灰,装在这酒葫芦里。 “这葫芦酒气熏天的,她大概是不喜欢的吧。”柏氿道。 “放心吧,”程昀哈哈一笑,“我把这酒葫芦里里外外都洗了个干净,还在里面铺了她最喜欢的兰花。很舒服的。” 言罢,程昀同柏氿道了别,便启程上路。 天涯很远。 愿,路上有你。 程昀离开之后不久,忽有两名探兵拖着一人行到柏氿的军帐里。 那人一身血泥,却仍有一息尚存。 “禀郡主,此人不知为何倒在我营门前,说要见郡主。” “哦?”柏氿挑眉,行到那人身前。 那人微颤着掏出一封信,这短短的几个动作却像是耗尽了他全身力气一般,说话时的语气也极为虚弱,“三……三殿下命小人传信给郡主……请郡主……速去……速去支援……” 柏氿听得心里一惊,当即蹲下身来想把事情问个清楚,“你说什么?许谦文怎么了?” 那人却再没了说话了力气,仿佛硬撑到现在便是为了传达方才那句话,任务完成之后,便身体一僵,死了。 柏氿微怔,匆匆读完了信便立即下令:“备马!” 夜色星辰,银河一线。 空谷旷原,有人策马而奔,一身月白长袍猎猎翻飞。 “夜柏,我的好友。等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被斩首示众了吧。不过你先不要急着发怒,听我慢慢把话说完……” 夜风迎面,柏氿咬紧了牙关,眼角发梢有晶莹水珠跌进风里。 许宣王三十一年,西戎来犯。 战神三殿下许谦文受命秘密迎敌。 许谦文领着区区一万的兵马,连挑西戎七寨,逼退敌军三百里。 战胜大捷,俘获西戎肥羊无数,恰逢朔月宴将至,许谦文下令遥寄羊腿一只,借以为贺。 羊腿在宫中的御膳房里足足放了三日,要对它动点手脚实在是太容易不过。 宴上许宣王吃了羊腿,当场毒发,太医花了好大的功夫才从鬼门关里将宣王拉回来。 事后世子许昌文查明羊腿中的毒药出自西戎,许宣王勃然大怒,当即下令抓了所有的惊羽卫斩首示众,又派大司徒邢元正领着一支军队前去西戎,将那不忠不孝意图谋反的许谦文…… 斩立决。 许谦文的母妃听闻了消息,当夜便自缢在寝宫里。 …… 夜色银河,马儿沿着银河的方向撒开了蹄子奔得很快,柏氿却仍嫌不够,又是重重挥下一鞭。 ……那个傻子,那个傻子! “其实在邢元正从许都出发之前,朝中便有大臣捎信给我,叫我赶紧逃。不过我仔细想了想,我若是背着弑父的罪名逃跑,只怕世人都要以为我是贪恶的鸱鸮了。我若是为了证明自己的青白,便将失察的罪名归于我的父王,却是少不得要污了父王的名声,这样一来,只怕会让许国见笑于其他的诸侯国。 内困于父母,外困于诸侯,此为重困。 弃君而逃,此为逃死。 逃而归罪于君,此为恶君。 狄成周大将军曾经说过,智不重困,勇不逃死,仁不恶君。 再者,西戎的战事还没有结束,所以,我还是不逃了吧。 西